太子又吩咐下去,把自己营帐里案前常供的白玉点翠镂空描金屏风赏给了大小姐。何之训都不由扯了扯唇角,这么大的赏,还真没见过。
大小姐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接了赏道谢后静静地立在了一旁。外头有士兵进来禀告太子天雄军已经准备好,在濠州城西分成了三路准备包抄涡口。太子和何之训急忙出去应对军情。
营帐里只剩下了大小姐和刚被芸娘支来的若素。云笙在一旁立着。大小姐撩起裙摆,坐在了祁公子的床榻边,目光紧紧锁着祁公子的脸。
若素机灵,对云笙使眼色道:“出去打水,给公子擦洗擦洗。”云笙一愣,擦洗什么?看若素冲他挤眉弄眼,再看看大小姐出神的目光,随即明了,嘴里应着和若素一起到了帐外。
“真没眼力价。”出了营帐,若素冲云笙撇撇嘴。
云笙摸摸脑袋笑笑,不由问道:“小桃呢?平常不都是她服侍吗?”小桃对祁公子的心意,别人不知道,他看得真。这个时候小桃应该寸步不离的啊,怎么反倒不见人了?
“桃宜?”若素鼓了鼓嘴,“回去歇着了。”转而冲云笙促狭地笑着,“你这么打听桃宜做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家公子和我家小姐成亲,你就想沾光讨小姐的贴身丫头----”
云笙冲着若素脑袋就是一记爆栗子:“胡扯什么。”转而把话头撂开了。
营帐内光线昏昏,祁正修躺在那里,尽管面色依然泛青憔悴,却掩不住俊朗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脸颊。大小姐的心无端有些砰砰乱跳,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动了心?
以前一直以为祁正修整天跟着张扬霸道的太子,必定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不是小桃那个丫头执意说“祁公子是好人”,也许她就不会好奇,不会特意找借口和大哥出去,偷偷看了祁正修,这一看,就再也忘不了那个经常一袭青白衣衫的身影。于是,她对婚事不再随意,不再任由妹妹之兰从中作梗,她也要出手,去争她想要的。
可是,既然是她想要的,为什么她看到那把锋利的刀,会退缩?为什么她明知道如果自己退缩,小桃就会冲上去,她还是退缩了?何之棠第一次有些想不明白。原来书里的那些礼义廉耻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别说舍生取义要命了,就是要点血,也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祁正修微微动了一动,大小姐轻轻抬起袖子,伸手抚上了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脸庞,就让她偷偷地放肆一次吧。
祁正修只觉得脸上温温的,缓缓睁开了眼,一只细润的手匆忙从自己脸庞拿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微微张皇失措的脸,祁正修的眼睛有些模糊,只看得那人身后有一片白玉,他的心忽然跳了一下,他最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只被他碾碎的白玉桃挂链。祁正修的唇动了动,忍不住冲口而出:“小桃?”
面前的人脸上的惊喜滞住了,祁正修仔细看了看,长出了一口气,声音温和了些:“之棠,是你。”原来背后的白玉是那个白玉屏风。真是眼花了。
大小姐伸手把祁正修身上的被子掖了掖,眼圈有些红,脸上还有不知是什么的痕迹:“你终于醒了。”
祁正修怔了一下,素来温文有礼的何之棠很少有这么大失形象的时候,一时也有些动容:“你一直守在这里?”
大小姐点点头,定定说出四个字:“我担心你。”说完低下了头,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祁正修的心有丝说不出的滋味,他应该动心应该高兴,但很奇怪,他没有。祁正修转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别人。那个曾经眼里都是他的女孩子,如今在他生死垂危的时候,不在这里。正要说什么,忽然营帐门口的帘子一挑,人来没到,声音先到了:“子介醒了吗?”
何之棠忙从祁正修的塌边站了起来,给太子行礼。太子大步走来,看着祁正修眉梢扬起:“太好了,子介,你终于醒了。这几天我们都担心死了。”祁正修正要说话,太子一摆手,“你刚醒来身子虚,先别用力。军营里的事不用你操心。”转而看着何之棠笑道,“你就好好谢谢之棠吧。为了救你,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可是忍着疼,割了胳膊给你弄了半碗血呢。你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
祁正修抬眼看着何之棠,眸子里是深深的震动。他的确没想到,一个金枝玉叶,可以为他做这种事。一时竟然语塞。只是眼里的神情,从最初的平静,到震动,到柔和出了一丝情意。
何之棠的脸有些红,屈膝道:“太子取笑了。祁公子既然醒了,之棠就不耽误事了。先告退。”说着匆忙转身快步走开。
太子哈哈大笑:“害臊了。”营帐内只余几个侍从,太子坐到祁正修床榻,正色道:“子介,天雄军已经到了,分三路,包抄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