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没有丝毫犹豫,乍然一听还真是有理有据。不过刚到门外的萧清朗听了,却略微皱起了眉头。
莫说是他,就是许楚也诧异的挑起了眉,“护国侯认罪未免太着急了些,人证物证都没有问,而且对董瑞阳下手的过程也语焉不详,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萧清朗缓缓点头,显然十分赞同许楚的猜测。
“护国侯算不上大奸大恶之徒,也并非迂腐跟贪赃枉法之人,不过相较于其他莽撞且性子嫉恶如仇的武将而言,他更加圆滑也更加识时务。更重要的是,当初我入军营查案之时,曾与他打过交道,他也清楚三法司的办案流程。如今,明明清楚此案疑点颇多,他只要不开口纵然是我都拿他没办法。可是,为何他要撇过杀人细节,如此急慌慌的认罪呢?”
“为了宁苏白,可是可能吗?他与宁苏白之间闹的那般僵,而且宁苏白如今还在皇宫之中,又怎么可能。。。。。。”许楚质疑的话刚刚出口,却在萧清朗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中戛然而止。她险些忘了,皇宫之中很可能还有一个密道。
就在许楚陷入沉思的时候,萧清朗已经抬手推开了铁门跨步而入。
相较于审讯室内,脸色难看的唐乔正而言,萧清朗的神情算得上风轻云淡,甚至平静的让人察觉不出一丝情绪来。
不过正是这样,反而越让人不敢轻视。
许楚曾见萧清朗审过几次案,好似每一次都早已成竹在胸一般。以前,她只当他是将一切都掌握在股掌之中,而今瞧来倒是她想岔了。原来,有时候他也是要诈一诈的。
怪不得当初在审问彭义光跟彭宁氏的案子的时候,他能用一假荷包将案子审的水落石出。不说那些人本就是心中有鬼,就算没有,只看他这淡定表情就先理亏了三分。
许楚心里一边咋舌感慨,一边紧跟着萧清朗入了审讯室内。
“唐大人。。。。。。”纵然许楚此时名声在外,且又萧清朗照拂,不过按照官职她依旧受唐乔正的管束,所以此时二人再见,她自然该照着规矩先行礼招呼。
唐乔正有些丧气的摆了摆手示意,这会儿的他,可没了早日里大理寺卿的意气风发跟得意了。
以前,他们跟随靖安王办案,何曾遇到过如此憋闷的案子?就算是遇到什么烫手的山芋,他们也只管查到底就是了,以至于京城中人人都知三法司办案如神,甚至满城的百姓见到三法司的差役都会礼让三分。
只是,那顺风顺水的日子,随着北疆王爷这次离开京城而中道而止再不复往昔了。就好比这次护国侯招认一般,虽然说的有理有据,且人证物证都有,可是在他看来细节上差的还太多。
就好比,护国侯府的门房也曾说护国侯未到巳时就离开了府上。接下来,再没见他回去过。那么,当日沐休的他,到底去了何处,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府里指示红姨娘安排毒杀董瑞阳的事情?
唐乔正虽然觉得,这一系列的案子都与护国侯脱不了干系,可是如今还有许多东西对不上,就算有了护国侯的供词,他也不可能轻易定案。
萧清朗伸手取过书吏执笔记录下的册子,翻看了两眼却见其上唯有护国侯认罪的内容跟一个勉强称得上是动机的杀人动机。余下的,无论是细节还是当日他的去向,都毫无供述。
他指尖一挑,将供词扣上,而后将目光落在了护国侯身上。
此时的护国侯,面无表情毫无配合的意思。显然,是想咬定自己所说的事情。
不过纵然他身形不动,许楚依旧瞧见他明显抿起的嘴角跟攥起的拳头。在看他衣摆一下的双脚,微微侧方,脚尖对着与萧清朗所站位置不同的地方,很显然他内心并不如面上这般坦然,而对萧清朗也并不似表现出的这么无所谓。
萧清朗冷冷的看着他,过了良久,直到护国侯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了,他才开口凝视着护国侯说道:“护国侯该知道我办案向来谨慎,你一无法说清案发当日的去向,更无法解释怎么绕开门房突然出现在府上。二没有办法说清楚案子的细节之处。再者,这动机未免太可笑了一些,你归京多年都不曾想过报复董家人,甚至还在身边留下出自董家的红姨娘宠爱多年。此时说你是要替天行道又或是泄私愤而杀了董瑞阳,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吧。”
萧清朗的语气肃穆,目光犀利而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凌厉,只是一瞬之间那源自于高位者的压迫气势就陡然扑向护国侯。
若说护国侯是历经生死的战将,那萧清朗与他相比,所与到的危机只会更多。阴谋阳谋,刺杀毒杀还有数不清的陷阱,再加上年幼之时就曾亲上战场,以及那由骨子里散发的矜贵就足以让护国侯败退的。
护国侯默然一瞬,他才避开萧清朗的视线,长长的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我曾听人说,在草原上盛传着这么一句话,年老的狮子不足以与年轻的狮子争斗。今日我倒是有些懂了,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有一日我会在一个晚辈面前失了镇定。”
“此案不必再审了,一切正如红姨娘所言,是我以旧伤复发的由头,吩咐她帮我取了药。而后,我又与她从中挑选出能要人性命的番木鳖,接下来的事情正如唐大人所说,就是伙计哄骗了传话的衙役,而后阴差阳错的亲自送了饭菜入监牢之内。。。。。。”
萧清朗轻笑一声,回首吩咐魏广道:“去寻番木鳖、壳木鳖、桂枝、独活几味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