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尚在月子里,身体虚弱,小腿跪得发麻。但她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有什么错处。
终于,阿常进来禀报,院子已经收拾妥当。
崔氏吩咐她:“多安排几个人照顾他们,再请两个乳母带小郎君。”
柳氏听说要乳母带儿子,赶紧想说自己带。但话到嘴边,又强行吞了回去。这崔氏果真厉害,一下就掐中了她的要害。这个儿子,是她后半生的依靠,绝对不能生分了。
可她才刚入府,此刻绝不能违逆崔氏的意思。
阿常居高临下地说道:“柳娘子,请吧。”
柳氏从地上站起,跪得双腿虚软,险些摔倒。顺娘连忙扶住她,着急叫了声:“阿娘!”
屋中的人都看过来。
柳氏色变,在袖下猛掐顺娘的手背。顺娘也惊觉自己叫错,愣在原地,微微发抖。
在主母面前,就算柳氏是亲母,也只能当得起“姨娘”二字。若主母再刻薄些,因此惩罚她们都有可能。
柳氏紧张地望向木诚节,见他只是低头饮茶,并没有相帮的意思,便要再次跪下,向崔氏赔罪。
崔氏抬手道:“起来吧。你们初来府上,诸事还不习惯,这次便算了。不过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入了府换过身份,言行举止都得改一改,以后我会派人教导顺娘。先下去休息吧。”
“多谢王妃,贱妾谨记。”柳氏哪里还敢有二话,连忙拉上顺娘,跟阿常出去了。
嘉柔知道阿娘虽然性情温和,但绝对不是个软柿子。世家大族的教养和出身,给了她绝对能够压住柳氏的底气,这点嘉柔倒是放心的。
不过,她那位看似柔弱的庶妹却不是个等闲人物,在日后凭着几分姿色,在王府遭逢大变的时候,依旧过得风生水起。
屋中只剩一家三口,木诚节干坐着不自在,本想下榻离去,崔氏却问道:“大王,二郎去丽水城也快一年了。下月便是端午,可否让他回家一趟?”
“他惹的祸事还小吗!让他在丽水城多呆些时候,好好反省!”木诚节语带不悦。
崔氏顿了一下说:“二郎自小就在军营里头,很少在家,的确是妾身疏于管教。但去岁之事,也不能全怪他。那些氏族公然挑衅朝廷的税法,他是为了维护王府和您,才跟他们起冲突的。”
南诏归于中土之后,为了维护境内的安定,基本还是实行大氏族分封而治。
阳苴咩城有四大氏族,分别是木氏,田氏,刀氏和高氏。他们的姓都是历朝历代的帝王所赐,尊贵无比。木诚节虽是朝廷敕封的云南王,但平时有事,还是需与这几大氏族的族领商议。
这些年,朝廷对边境的掌控日益减弱。几大族领私欲膨胀,常常有不服上令的时候,也越发不把木诚节这个云南王放在眼里。
去年,几个族领带头违抗两税法,双方闹到动手。木景清成了替罪羔羊,被木诚节罚到丽水城去,才平息了这场干戈。
嘉柔抓着木诚节的手臂说道:“阿耶,我和阿娘都想阿弟。刚好家里添了新人,也该让阿弟回来认识一下吧?”
她以前不敢跟木诚节撒娇,还有几分怕他。此番重生,对父亲却是有愧于心,自然显得亲近。
木诚节清咳了一声:“丽水城那儿正练兵,等结束了让他回来。我还有事,你们娘儿俩说话吧。”说完,便下榻穿了靴子,匆匆离去。
嘉柔愣住,没想到父亲这么轻易答应。
崔氏在旁轻笑道:“昭昭,从前都不见你亲近阿耶,今天是怎么了?弄得你阿耶都害羞了。”
嘉柔靠在崔氏的怀里,心中生出难言的苦涩。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便是父母,而前生她居然狠心背弃了他们。她低声道:“阿娘,以前都是女儿不懂事,往后不会了。”
崔氏抱着她,还有几分不确定:“你此言当真?”
嘉柔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我是一时昏了头,才会那般胡闹。只见过几面的人,谈不上多了解,更不可能跟他过一辈子。阿娘总说人心险恶,我早该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