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裴行俭,心里不知该好气还是该好笑。却见裴行俭眉头紧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知道了,快去秋院把萧医师请到厅堂。”回头又对库狄延忠叹道,“这卢夫人是河东公府三公子的夫人,她怎会突然造访?又抬了人过来,只怕便是……”
库狄延忠脸色已变,忙道,“这可如何是好?”
裴行俭满脸歉然,“本来是想请丈人来松泛一日,没想到还未入门竟便遇见此事,如今之计,也只能先一起过去看看再说。”
库狄延忠点了点头,心里到底有一丝担忧,却也有一丝畏惧,不敢走快,跟在裴行俭和琉璃的身后向内走去。没多久便到了外院的厅堂之上,却见一位容貌丰艳、打扮不凡的年轻女子正坐在厅内,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忙站了起来,“阿兄,阿嫂,阿卢今日冒昧前来,请阿兄阿嫂恕罪。”说着便深深的行了一礼。
琉璃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这位卢九娘,“九娘莫多礼。”目光一扫,看向一旁的软椅,只见珊瑚软绵绵的躺在软椅中,脸色灰白,看见琉璃,眼里流露出畏惧和怨恨的神色。琉璃不由一皱眉。
卢九娘脸上也多了几分尴尬,勉强笑道,“好教阿嫂得知,当日之事如今已查得明白,全是这二娘一手安排,也是她派了婢女假传大长公主的回话给大嫂,又给了大嫂那幅荷花图,大嫂一时不察,竟给她哄了过去。如今大嫂也没脸在府里呆着,恰好她母亲身子不好,便回家侍疾了。那日世子知道了实情,一怒之下踢了二娘一脚,大约力道有些大,二娘这几日身子都不大好,大长公主因气得卧床不起,一直没理会此事。今日听说她还在府里,便一叠声命我把二娘送到府上来赔罪,听任你们两个发落,又让我把当日下聘的文书也一并带来了,说是她与河东公府再无瓜葛。”
琉璃听着这番话,看着珊瑚的模样,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忍不住还是冷笑了一声,“大长公主不知舍妹的情况也就罢了,阿卢却是看得到的,如今这样把人往我这里一丢,她若有个三长两短,难道是让我背上杀妹的名声?”
卢九娘一愣,更是有些手足无措,“阿嫂见谅,大长公主如今病得十分沉重,太医请了好几位过来,都道是再动不得怒的,因此上阿卢实在不敢违逆大长公主之命,若是阿嫂不肯让她留下,阿卢也实在不敢回去复命……”她想了想,踌躇道,“二娘只是没人理会,饿了几天,精神不济罢了,阿嫂若不放心,不如让阿卢打发人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裴行俭淡淡的道,“那倒不必,寒舍因有奴婢受伤,倒是恰好请了位长于跌打外伤的医师过来诊治,此刻人还未走,我已着人去请他过来了。”
说话间,一位穿着本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了过来,只胡乱向裴行俭拱了拱手,便快步走到珊瑚面前,先是翻了翻眼皮,又凝神搭脉诊了一盏茶功夫,跺脚叹道,“这位小娘子怎么生生的被拖到了这时辰此刻看着还好,不过是一碗参汤吊起的精神,只怕拖不过两日去”
库狄延忠看见珊瑚的模样,脸色早已发白,听了这话忙问,“如今可还治得?”
这萧医师便叹道,“若是三日前便治,某有八九分把握,如今最多也就剩下三分了。”
裴行俭也叹了口气,“那便尽人事听天命,烦扰萧医师试上一试再说。”
珊瑚原本只是满脸戒备的看着琉璃,听了萧医师的第一句话,便如木雕泥塑一般,此刻才回过神来,目光转向卢九娘,眼神里满是刻骨的怨毒,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萧医师一面摇头叹气,一面便从药箱里拿出药丸,又要来小半碗热水,将药丸化开,指挥着两个婢女扶起珊瑚,把药水给她一点一点喝了下去,没过片刻,只听珊瑚咳了两声,突然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血色深黑。众人无不唬了一跳,萧医师却长出了一口气,“这位小娘子的命算是拣回来了。”说着走到一旁对着天光,又寻了几味药丸出来,一面嘟囔道,“那边院里的小娘子虽然伤了头面手脚,养好后也就是容色差些,身子并不会有损,这位小娘子日后好了,外面看着大约还好,身子只怕……”说着叹息不已,又化了药丸,照样给珊瑚喝了下去。
卢九娘站在一边,神色颇有些复杂,见琉璃转过头来,忙笑道,“这位医师好本事,如此一来,倒也好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文书便要给琉璃。
琉璃忙摆了摆手,转头问库狄延忠,“阿爷,此事你看如何是好?”
卢九娘这才注意到库狄延忠,脸上微微变色,“这位是……”
琉璃淡然道,“今日我和夫君出门,便是请阿爷过来做客,没料到竟遇到了此事,如今我家阿爷在此,庶妹之事,焉能由我做主?”
卢九娘呆了一呆,忙低头深深的行了一礼,抬头时脸上已恢复了笑容,“果真是巧,如今有长辈在此,倒是免得我等为难。”双手捧起那张文书,便向库狄延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