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艽睁眼,胸前便是一团雪白的发。
叶青洲半张脸埋在被中,指间缠着发,怀里还是那只白釉的枕。如玉莹白的面庞有些凉,血色极淡,眼睫却冗合柔和的光。
随了罗艽起身的动静,叶青洲眼睫轻颤,惺忪地望来。“师姐要起了吗……”
声音几分沙哑,语气乖巧,揉眼趴在罗艽身侧时,好似一只才睡醒的猫。
罗艽“嗯”了声,便替青洲拢一拢鬓边发。“你还能再睡会儿。”罗艽温声道,“等下我再来唤你。”
叶青洲又闭上眼,却道:“不。我也要起来。”
话音落下,她摇摇晃晃地伸手,去够榻边的外衫。
罗艽赶忙替她拿了。
“谢谢师姐。”叶青洲软着嗓音道。
“没事儿。”
瞧眼前人分明是困得紧,却挣扎着要从榻边站起的模样,罗艽忍俊不禁。
忍住捏对方脸颊的欲望,她站起身,束发穿衣。
于是身后的叶青洲靠在榻边,又迷迷糊糊地睡。
罗艽觉察,便侧来身,将她轻轻抱起,裹进被子里。
罗艽心里轻笑:面前的阿洲虽是白衣叶长老模样,可分明……与小时候并没有太大差别。外人面前几近恶劣,冷峻漠然又爱答不理,可私下里要哄要抱爱撒娇,甚至睡时还抱一只枕头。
心里无奈叹几句,罗艽哭笑不得。
临走前,她替青洲掖了被角。
几息后,木扉房门一开一合,她出了门。
罗艽跫音渐远。
房内,卧在榻上的人款款睁开眼睛。
叶青洲悠悠坐起身,眼中朦胧惺忪意骤然退尽;许久未动,只一双眼盯着榻边清荷香囊。
木窗“吱呀”一声,清风拂入,吹散她面上的木然。
青洲抬眼望向窗外。
窗棂外,小桥流水似霰,乱花白马如风。春江霞色天,疏影渐入江南画。
又是一年春好处。
叶青洲愣愣出着神,眼底几分温柔致意——
显是被春光迷了眼。
*
辰时过半,偃甲飞虫如约停在窗棂。
周空向许嘉瑞请求,往南的中途易辙,行去婫英。
婫英县是豫州境内最大的县城,搁在豫州主城与浚县之间,单看她六人的路线,倒也是顺路。
昨日周空与周昭越吵也吵了,从青皂难分的争执到平心静气的和解,足足耗了几个时辰。
周空懂得其间因果与险阻,心里却是始终放不下;故而有此请求。
许嘉瑞自是哈哈一笑地认同。
从豫州城向婫英,一路上乌烟渐深,连春风也不再轻快;风过林叶,仿似低低呜咽,如泣如诉,便吹奏一副送葬的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