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没有心思去思索,赶紧对后面的索尼挥手,这个近臣也犹豫了一下,终于找来几个巴牙喇哨兵上去拖着皇太极走。
溃退的败兵们从汗旗边经过,甚至没人留意到后金的大汗就在这里,他们丢弃了铠甲和重兵器,飞快的跑到后面拴马的地方,胡乱抢了一匹就跑。
皇太极上了大道后,济尔哈朗领兵断后,防止那些乱兵冲撞。在一群葛布什贤超哈的护卫下,皇太极有些恍惚的被推上了马,索尼拖着他的缰绳跑动起来,后阵转弯过后,皇太极的眼神慢慢凝聚起来,那里还有近千待命的骑马甲兵站在路边,此时见到败兵后队列中乱哄哄的,有马上崩溃的可能。
“打起汗旗。”皇太极突然道。
索尼连忙叫旗手竖旗,皇太极缓缓策马从队列前经过,从容的打量着队列,骚动的队列顿时平复下来,这一千多人是正黄旗的人马,皇太极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
皇太极从队列旁策马跑过,各级牛录章京、拨什库控制住甲兵,跟在皇太极的马后缓缓撤离,济尔哈朗继续带兵断后,防止溃兵冲击队列。
后方排枪声音不绝,后金骑兵们慢慢加速,往着草河堡快速撤离。
。。。
“哇”一声,彭云飞趴在胸墙上大口大口的吐起来。
唐玮连忙给他递过去一个椰瓢,彭云飞往嘴里灌了几口水,才感觉好了一点。在他们的周围,幸存的登州士兵都靠在胸墙上休息,第一连的士兵们小心的照顾着他们。
战场上残肢肉块横飞,彭云飞还是第一次上战场,这完全改变了他以前对战争的想象。唐玮则看过多次了,在林县的洹河边他第一次见识大规模的阵战,后来又清理了战场,对战场气氛是接触过的,从这点上他可以算作是老兵。
但今天这个战场的残酷让唐玮没有想到,以前都是登州镇压着别人打,今天是被数倍的敌人围攻,四百六十人只剩下了零头,还能站着的近五十人中,还有三十多人带伤,完全没有伤的只有十多个人。
唐玮所在的第二总第一连被留在这个阵地上,既是作为支撑点,也要帮助救护伤兵,各种血腥的场面让他心中颇为震撼。
上一次的伏路军经历,让唐玮对这些少年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平时接触的时候,就感觉他们十分狂热,连踢球也是几乎天天打架,唐玮当时还认为这些少年兵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看到这样的场面,已经改变了他的看法,凶名赫赫的建奴在他们面前狼狈逃窜。
唐玮从自己的背包中摸出几块珍藏的冰糖,一一分给身边的几个伤兵,一个伤兵还朝着唐玮笑了一下。彭云飞揉揉胸口,感觉好了一些,他喘了几口气后,拉了一下唐玮的衣服低声道:“看到排长在那里干嘛?”
唐玮看了一眼阵地中间,只见刘柳蹲在地上,小心的寻找着什么东西,唐玮偏头过去对彭云飞耳语道:“训导官赵宣大人阵亡了,听说是最后的时候引燃炮药与建奴同归于尽的,身子炸烂了,刘柳在帮他把身子收齐了。”
“赵大人阵亡了?”彭云飞惊讶的看着唐玮,看到唐玮肯定的点头后,彭云飞闭闭眼道,“前天去通远堡的路上,他还跟俺拉话来着,还拍了俺的肩膀,说俺是个将军的料。可惜了,赵大人是个好人。”
唐玮摇头叹道:“赵宣是好人,刘柳最敬重赵大人了,俺听他说过,他还是旅顺的军户的时候,跟着大军去打金州,那时候穿一件破衣服,从来没人愿意搭理他们,是赵大人把自己的一件新衣服给他了,还把他当兄弟,他说他一辈子都感激赵大人,结果现在赵大人炸成这样。。。钟大人必须要去草河堡那边,刘柳自己把这事接了。”
彭云飞眼睛有点发红,那边的刘柳趴在地上,专注得如同埋设地雷炮一般。
唐玮低声叹口气,谢飞从旁边凑过来道:“胖子,若是当时调的是咱们第二总,就是咱们第一连上,就该咱们打这一仗了。”唐玮心头抖了一下,父母的身影在眼前一晃,唐玮赶紧拍拍脑袋,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
谢飞低声说道:“胖子,看这些少年兵狠的,老子心里七上八落的。咱们都不是当兵的料,这一仗打完能活着的话,你就年底清退吧。关小妹现在是大户人家,不是咱们这样的寻常人家能想的,老老实实回家娶媳妇,以后咱几个兄弟合伙做些小买卖,现在做啥不赚银子呢,日子一样舒坦。况且你家就你一个,你爹娘还等着你养呢。”
唐玮偏着头无神的想了一会,最后低低的嗯了一声,两人说话很小声,旁边的人都没有听到,休息完毕的彭云飞搓搓手,往中间走去道:“黄善都去帮排长了,你们去不去。”
唐玮在原地站着,过了一会才转身道:“俺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