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驷倚在扶手上,远远看着她在灯影下的侧脸,沉默半晌才答腔“好。”
冷月皎皎,殿内安静,只有火炉中偶尔发出噼啪声。
宋初一躺在榻上,不多时又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中,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心知赢驷已经离开了。
陶监命寺人在执灯,轻声问赢驷“王上欲往何处?”
赢驷举目迎上耀白的月光“角楼。”
“喏。”
脚步声,在静夜之中显得格外清晰。一众寺人簇拥着他,他们都微微弓着腰背,只有他一个人如苍竹劲松一般,寒风撩起散开的青丝,那背影一如往昔的冷漠而孤独。
方才宋初一一言令他惊醒,倘若卸去为君主那份争霸的心,他也可以很随和。
然而不能。享受安乐便会让人觉得艰辛加倍,他怕自己在未来漫漫长路中过的更加辛苦。
争霸,是因为他有野心,却也是大势所迫,因为不前进就要等着被人鱼肉!不争就只能等着灭亡!秦从濒亡之中挣扎崛起,两代人付出了毕生心血,这样一机勃勃的国家放到赢驷的肩膀上,他必须扛起来,必须让它继续强大下去,不能将两代人的心血付之一炬,更不能让秦人再过上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秦国的命运,秦人的命运,都需要他一个人扛起。身前荆棘密布,身后是万丈悬崖。
不能软弱,不能退缩,不能犹豫。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对宋初一这份别样的情意,重用她除了为她才华心折也带着一丝私人因素。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愿放纵自己。
男女情/欲于他来说抵不上一个知心人陪伴,堂堂君王,偷情的事情他做不出,又知倘若折断宋初一的羽翼将她困于后宫,换来的只会是恨。况且,失去光彩的宋初一,也不是他所心系那一个女子。
既然如此,他一时的念想又怎能纵容?
既不能纵容就索性半点不要出格吧,哪怕一丝一毫的温存都不要有,没有尝过,就不会知道滋味,就不会奢求更多。
角楼中灯火缓缓亮起。
陶监见赢驷神情与往常无异,便小心的道“奏简都在寝殿,王上不如早些歇息吧。”
未曾得到答复,他又试探着道“不如让人送碗安神汤来?”
依着陶监的经验赢驷没什么事做却不去休息,一定是失眠了。
赢驷扶着栏杆,看着月下苍茫的咸阳,静立许久之后,才道“去吧。”
如此寂夜,也有人与他一样辗转不成眠。
国尉府内,赵倚楼着一袭牙白色宽袍抱臂立于廊下,垂眸不知看向何处。白刃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转悠,一会儿便到赵倚楼脚下蹭蹭一会儿又在雪地里滚的满身是雪。
“将军休息吧,明日便可接先生回府了。”丫这几日总算闹明白将军与先生为什么总是睡在一间屋里,虽震惊但很快便平复了心情,先生是男是女并不紧要,只要先生还是先生。
赵倚楼未答话,看着又蹭到他脚边的白刃,轻声道“你也想去找她吧。”
白刃仰着脑袋,一对乌圆的眼睛巴巴的盯着他。
丫忽然想起来“呀!我忘记喂它晚膳了!”
说着便拎起裙裾一溜往厨房跑白刃立刻摇着尾巴欢实窜到她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