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以前假期的时候去美国找陈绥宁,自己大大咧咧的,把化妆包护照手机一股脑儿的往他的背包里一扔,什么都不用再操心了。
如今他不要自己了,而她还是在原地踏步,依旧什么都不会。
许佳南脸颊上忽然一凉,难以克制的,眼泪滚落下来。
“嗨,这么巧吗?”
熟悉的汉语,许佳南仿佛抓住了一个浮木,有些急迫的抬起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探究:“你怎么了?”
是飞机上的衬衫男。
她抹了抹眼泪,有些语无伦次:“钱包被偷了。”
衬衫男同情的看着她,十分大方的先替她将钱给了,然后和那个侍应生交谈了几句,一把拉起她说:“走吧。”
“去警局吗?”
他没说话,脚步却很快,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她茫然的跟着他,直到在一个垃圾桶前停下来。衬衫男掀开盖子,挽起袖子,翻了翻,似乎一无所获;他也不气馁,直到将这条街上所有的垃圾桶翻遍,终于在最后一个里捞出了一本护照,和几张信用卡。
“你的?”他洋洋得意的翻开,“许佳南?”
“是我的!”佳南几乎要跳起来,她感激的看着衬衫男,忽然发现,这个男人长得挺顺眼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就像他的打扮,仿佛是一个边打工边旅游的大学生。
“还你。”衬衫男大方的递给她,顺便伸出手去,“我叫柏林。”
“德国的柏林?”
“很好记的名字吧?”柏林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许佳南真心实意的说,“真的谢谢你。”
“圣经里有句话说,‘祈求,就给你们;叩门,门就为你打开;寻找,就能找到’,我就是你的福音。”他说得严肃认真。
“可是你怎么知道会在垃圾桶里?”
“因为……罗马的贼就是这样。偷钱偷现金,不过护照信用卡他们用不了,何不还给被偷的人?扔附近的垃圾桶也是惯例了。”柏林咧嘴笑了笑,“我还认识一个朋友,那个贼很好心的把他的包里自己用不着的证件全都寄还给他了。”
“真有趣。”她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唇角。
“还有,背这么阔气的包,贼不偷你偷谁?”柏林扯了扯那个咧开大嘴大嘴的双C包,“出门在外,不要露富,懂不?”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的一起结伴逛起了罗马城,柏林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熟门熟路,他带她去帕赛大街的帕斯酒吧。
他们到一个窗口位置坐下,此时夜幕降临,城市正发生着某种改变……正逐渐变成狂欢的乐土,仿佛千年前的斗兽场。唯一的区别,大约是现代文明的酒精、香水、奶酪掩盖起了人兽搏斗时的血腥和尘土。
侍应生有着妖娆的褐色长发,眸子是灰色的,异常热情的送上菜单,亲热的和他打招呼:“estai!”
他笑着向许佳南解释:“每次来罗马都会来这里吃饭,小牛肉很不错。”
菜很快的上来了。鲜嫩嫩的小牛肉,佐着微醺的清酒,黄油融成了汁,浇在最上边。种种香味错综在一起,鼻尖轻轻一嗅,就觉得美妙无比。第二道菜是蔬菜沙拉,罗马洋蓟和芦笋的味道很清爽,又被特制的酱料一中和,无比的妥帖。许佳南吃了几口,听见柏林在问自己:“下一站去哪里?”
许佳南顿了顿,有些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
柏林早就放下了餐具,只是拨了拨大杯的啤酒杯把儿,闲闲的往后一靠:“你去西西里吗?”
“如果不去西西里,根本不能真正的认识意大利。因为西西里是一切事物的线索。”他望着窗外,微笑着说,“这是歌德说过的一句话。”
“你一定是学文学的。”
“猜错!这顿饭你请——你的卡还能刷吧?”柏林懒懒的说,“我是不折不扣的工科生。”
翌日,两人一道出发去西西里。
坐在出租车上,浮光掠影的看着这座城市,罗马的清晨十分静谧。此刻没有喧嚣,没有人声——确切的来说,除了冷清,什么都没有。因为拢着淡淡一层薄雾,像是一位尚在浅眠的美女。
车子沿着河流开过,嘎嘎的老鸦被惊起,柏林忽然说:“这是台伯河。”
这条河流宁静和缓,在半明半暗的天气中,仿佛是翡翠瀑流。台伯河或许没有塞纳河一样闻名,可这条河流,在中世纪的时候,无疑曾经灌溉起辉煌的基督教文明,也荡涤清扫了所有对教皇不利的异端信徒们,他们的尸体从上游飘荡下来,作为威慑,警示着还活着的人们。
他说完又抓了抓头发,半是认真的对她说:“你有没有觉得,免费得了我这样优秀的导游,你该知足的笑笑,而不该摆出这样我欠你五百万的表情?”
佳南哑然失笑:“好,我会努力。”
他半是认真的端详她,赞许说:“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飞机降落在上西西里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