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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云雨巫山枉断肠(第1页)

我痴痴傻傻的,何堂主几次想要过来和纪容恪说话,可他根本得不到时机,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心酸,他别开头,走到门口背对着我们,和彪子一站一坐,看着天边迅速晦暗下来的天空。

纪容恪很喜欢听我回忆我们最开始遇到的事,那是我最狼狈的日子,也是他最风光的模样,他声音无比虚弱问我,见他第一眼在想什么,我说,“想你是个坏男人,眼神很犀利,脸上阴森森的,不爱笑。”

他咧出苍白的笑,“现在呢。”

我陪着他一起笑,可笑着笑着,我眼前忽然模糊起来,我说现在多好啊,以后也这样,孩子生出来才爱笑,不然板着脸,连爸爸都不喊你。

他瞳孔有些涣散,目光越来越淡,我从他眼眸中找不到光亮,他身体在我怀中慢慢变得柔软,软到那么高大的男人,我连碰都不敢碰,生怕会碎掉,再难拼凑起来。

顾温南赶到时,纪容恪已经在我怀里晕了过去,他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我心慌意乱,我不断将食指伸在他鼻子下面,探听他的鼻息,确定还在不在,可我每隔几分钟试探一次,就会发现气息微弱了一些,到最后我不全神贯注去感知,都好像没有任何反应,我吓得用力抱住他,将他完全托在我怀中不敢放开,仿佛只要我稍微松懈一点,他就会忽然间消失。

我将唇贴在他额头上,我用力亲吻他,他皮肤不再滚烫,而是变得温热,也许最后就是冰凉,我嚎哭着摇晃他大喊,“我还有话呢!你等我说完,纪容恪,再听我说说话,你再听我说啊!”

我哭声太凄厉,厂房里不断回荡着我的嘶吼,在四面八方的墙上撞击,再涌回来。

顾温南走过来看到如此狼狈苍白的纪容恪,他先是怔住了一下,似乎不太置信这个人是他认识的意气风发的纪容恪,他看了看我,以及站在旁边同样受了伤的何堂主,他一脸懵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指着纪容恪肩膀被鲜血染红的纱布,“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谁做的?”

何堂主没和他交待一切,只简单说一些打手,便打算一带而过,可顾温南根本不相信,“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吗?打手,华南还有人能把容恪打成这个样子,可能吗?他一个人对付几十个都不是问题,难道对方是少林寺全体和尚下山吗?”

我们没有人说话,顾温南等了很久见我们依然沉默,他也不再问,他跪在地上把所有工具都从箱子里取出来,他要我放平纪容恪,我不肯,我死死抱住他,此时在我眼里所有人都很恐怖,我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即使我知道顾温南不会害他,我仍旧有所顾忌,谁都可以倒戈,谁都会存在**,这份**非要达到不可,那么一切筹码也都能够赌注,万一他被九叔收买了,我这样死死握住他,谁也下不了手,我背后藏了一支尖锐的短钢筋,如果有人要伤害纪容恪,我立刻就能和他同归于尽。

顾温南没有办法,他见我神经恍惚呆滞,以为我出了问题,他看了我片刻,柔声问我还好吗,我格外警惕盯着他的两只手无暇作答,生怕他掏出什么武器来,我掌心死死捧住纪容恪的脑袋,我必须托住他,他呼吸太薄了。

顾温南检查了他肩膀的伤口后,他脸色忽然无比凝重起来,这一丝凝重让我心里一跳,我下意识捂住耳朵,直勾勾看着他任何一点表情变化,我不敢听他说,此时的我一点坏消息都承受不了,它会把强撑的我彻底打垮,再也爬不起来。

“斧头砸中了容恪肩膀的骨头,看伤口所呈角度对方下手很重,目标是要他死,因为有一枚大概三厘米左右的长钉子斜着从胸口贯穿,同样是看角度和伤口结咖情况,推断出应该距离心脏位置应该很近,如果没有刺破心脏边缘,就是擦着掠过去的,很危险,从这里开车到最好的内科医院,需要一个多小时不止,车子不会一点颠簸都没有,很有可能使钉子角度更深入刺穿,就算现在没有沾上心脏,这一路过去也不一定了。”

彪子掐灭了烟蒂从门口跑进来,他声音特别沙哑,被浓烈的烟雾嘬的,“有生命危险吗。”

顾温南点头,“当然,这一次他比以往每一次的伤势都更严重,有一半几率发生死亡。”

我听到他最后半句话,我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彪子吓得立刻将纪容恪上半身抬起来,躲离开我根本止不住抖动的身体,他大声说,“冯小姐别颤!把钉子颤进去,容哥就完蛋了!”

我吓得立刻不动,就像僵住了那样,如果之前还仅仅是濒临崩溃,最后一丝底线没有被突破和击碎,而现在的我已经彻底崩溃了,我愣怔了几秒,我仰面哭喊着问他怎么办,顾温南一语不发,他站在那里垂眸看着毫无知觉昏死过去的纪容恪,我觉得他手好凉,他气息太弱了,弱到我早已没有了勇气再去探听什么,我真的害怕,如果没有了,如果他不再喘息,我该怎么办,我会立刻疯掉。

何堂主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彪子靠住墙壁,他脸上也没有了任何波澜,我觉得他们都在送行,都在告别,都放弃了挣扎,在做最后的等待,等待什么,等待他死吗。

此时沉寂的空气让我茫然而恐惧,我忽然放开纪容恪的身体,朝着顾温南面前跪下去,他没想到会这样,面对突如其来的动作,他也吓得怔住,他反应过来立刻也跪蹲下,他要把我扶起来,但我不肯,我捂着自己腹部说,“我怀了容恪的孩子,我承认我很贪婪,最开始那个只想要摆脱贫穷的冯锦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我要的不只是温饱,而是更多的物质,我要的也不只是一个男人对我好,而是可以和我相爱,我下了多大决心才说服自己无名无份和他厮守,你是他最好的兄弟,最仗义的手足,这个孩子生下来没有正经身份,可我得给他个父亲。”

顾温南被我这番话震懵了,他盯着我肚子吞咽了口唾沫,“你怀孕了?”

我点头,他向后退了一步,“你怎么能够怀孕呢?”他说着话非常不可思议的笑出来,“你不能的,我没有想到容恪会让你怀孕,如果我早猜到,我会告诉你,你办不到这样的事。”

何堂主问他为什么不能,顾温南无比严肃说,“她身体内有巨大的毒份残留,吸毒的人怀孕很冒险,因为毒瘾会消磨她形容枯瘦,食欲低下,对待子宫的伤害更无法估量,孩子生下来十有**会出问题,不是肉胎畸形就是天生痴傻,健康的可能性很低,以我的医术就算下药保胎,我也不敢赌注会有多大效果,更不要提其他大夫。”

我预料到了。

我真的想过,但我总是想了一半就打断这个念头不让自己困扰住,求得一个心安理得的假象,可该来的总会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切都将注定,见到孩子那一刻,还能自欺欺人吗,当然不能。

可这是我和纪容恪的孩子,我放弃不了,我也不舍得。

他现在生死未卜,哪怕孩子生下来浑身都是问题,只要有一线生机,一丝可能健康的希望,我都不会抛弃他,因为我没有退路了,我想为他留一条根,一条身体内流着他血脉的根。

我仍旧跪在地上,顾温南也没起来,他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乎隐约劝诫我舍弃这个孩子,我浑身瘫软使不上一点力气,我真的觉得雷劈了我,狠狠劈了我,把所有不幸都砸在我头上,这个世界除我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是阳光明媚,唯独我,我披着一身风雨。

我用力摇头,这样沉痛的消息令一旁何堂主也陷入沉默,顾温南握住我肩膀说,“当然决定权在你,我只是想,容恪没有过做父亲的经验,他不了解母体的危险对胎儿有怎样致命的伤害,他毕竟已经四十岁,他一心想要这个孩子,他完全沉浸在喜悦当中,失去了在这件事上的判断和理智。他内心这份期待和珍视,我可以想到有多深。如果他知道孩子有很大可能是存在问题的,他许诺不了你什么,他也不会耽误你一辈子,毕竟不健康的孩子会成为你的拖累,也许他和我做同样选择,会放弃。”

我转过头盯着纪容恪,他平躺在床上,安静又温和,外面一丝微茫的光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清清淡淡,俊逸无双,我唇角缓慢扯出一点笑,“你不是他,你也不是我,他也不是我,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哪怕是为我好,这一次我也不会理会任何劝说。”

顾温南和我接触不多,但他了解我脾气,他听到我这样坚定的答复,也不再劝我,他把我硬从地上拉起来,他对何堂主说,“华南省内的医院是不是不能露面了,九龙会那边一定在地毯式搜索你们。”

何堂主脸色严肃点头,“九叔被容哥伤了,估计和他处境差不多,都生死未卜,你来之前我联络了手下人,他们说收到消息,丽娜通知九龙会两个堂主暂停一切事务从华北赶过来,大概是九叔昏迷之前吩咐的。他没儿子,也只能托付这个女儿。不过丽娜这个人很奇怪,她看上去十分简单任性,但又似乎不是,这一次也是试探的好机会。”

顾温南思索了一会儿,“我在华南边境有一套公寓,可以先安顿下来,越过那边的麦田就是琵城,琵城我有熟人,等我通知他们就让容恪住进去。我想九叔顶多控制了华南,绝不会把势力普及到琵城那样不受人注意的二线城市,应该可以让容恪安心养伤,我会安排专家会诊,我来亲自手术,尽我全力保他平安。但这个修养过程会很漫长,一两个月都未必可以,你肯定要跟过去以防万一,而且你也有伤,必须接受治疗,那么华南在这期间的事宜,怎么安排。失去容恪,手下这么多人群龙无首,是九龙会趁机将其一举瓦解的好机会,等到你们回来,局势很难扭转,毕竟我们无法相信每个人的忠诚,在利益面前不会变质。”

何堂主不敢擅自做主,他犹豫看向我,纪容恪没有家人,他作为下属不好在性命攸关的大事上决策,万一出了问题,整个帮会无法交待,而我不同,我虽然没有名分,可他也没娶丽娜,而我肚子里有他的骨肉,这是最大的筹码,纪容恪手下最忠诚的将领,都会以我为尊,我会害自己的男人吗,好了皆大欢喜,坏了也是天命所在。

我此时不敢相信任何人,可除了托付给顾温南,纪容恪只有等死,虽然他人脉广势力大,但现在整个九龙会都因为今天的风波和他对峙,华南到底鹿死谁手,都还是未知,一夜都有可能天翻地覆,医院不是黑帮,不会掺杂其中屈服于谁,反而会跳出去以求得平安,我不放心把纪容恪的性命交给不认识的人,与其等死不如冒险赌一把,顾温南对我这个素昧平生的人都那样友善,何况是纪容恪的兄弟,他不会看错人。

我低下头重新把他抱在怀里,我不敢动他身体,只能将他脑袋抵在我胸口,感受着自己心跳。他呼出的热气很微薄,在我皮肤上轻轻掠过,我才止住的酸涩又卷土重来,我吻在他唇上,一滴滴眼泪滚落在他面庞,“答应我,挺过去。我和孩子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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