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忧虑皇后的身子,只担心她知晓此事免不了累及身子,先叮嘱了永琰提醒二阿哥时别惊动了皇后,又暗中与慧贵妃和莲心透了气儿,将这个消息死死地守在长春宫之外。
第二日她又带了徐平来给皇后诊脉,让他望闻问切后细细写了脉案,私下里与包太医一同斟酌用药。
只是包太医看了这脉案也觉得棘手,若是病症总还是能对症下药,也是有药可医的。可皇后这是熬坏了身体的底子,颇有几分油尽灯枯之势,而枯草又如何能回春呢?
便是他医术再高明,也到底是无计可施,只不过再尽力多拖些时日。
包商陆也不是那一推二五六的性子,话说得倒是明白。皇后的身子若是不受气不受罪,小心安养着,至多也就是三四年的功夫。可若是心志受摧,身体遭罪,情势的恶化便不可估计了。
嬿婉得知此事难免为难,举目四望在皇后与慧贵妃之间竟也没个人好商量。
皇后对自己的身子心中有数,但嬿婉只怕剥夺了她心中最后一点的指望——包太医不行,那可当真没有能救人的神医了,要让她更加重了病情。
可若是告诉慧贵妃,不说她是否能接受这一切,就先违背了皇后的期望,皇后是不乐意让慧贵妃跟着烦忧的。
嬿婉正在两难之际,却是皇后先瞧出了端倪。
彼时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皇后已经能下地行走,她借口想吃蒸槐花支走了慧贵妃,就拉着嬿婉的手笑道:“本宫瞧着你近来眉宇间总是有一丝愁绪,但是想来想去,竟是想不到你有什么该发愁。”
嬿婉圣眷隆重,儿女健康,娘家小叔又因为在金川之战中立了战功,在皇上面前颇为得脸,她本不该有什么发愁的。”
“那这份担忧便落在了本宫身上,是不是?”
嬿婉下意识脸上就挤出来笑,还没来得及出声否认还瞒着皇后,就见皇后含笑,冲着她轻轻摇头。
皇后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从容与淡然,平和的目光犹如风平浪静的水面,唯见水光,不觉波动,温然道:“本宫也就这最后两三年的时光了,这是命,由不得人的。”
嬿婉偏过头去,觉得眼角有难言的酸楚:“娘娘,人岂有认命的道理?须知人定胜天,不争一争,如何就能知道争不过!”
皇后安然浅笑,爱怜地看着她眉目间的一分憔悴:“生老病死,犹如四季变幻,如何能改?嬿婉,花谢了,总会花开的。”
嬿婉咬着唇,也顾不上抽帕子,直接用那纤长的玉指来揩去不听话跌落的那几滴泪道:“我只知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都人不同了,看那花还有什么意思?”
皇后用绢子替她拭一拭眼角,自己也强忍着不落下泪来:“都是四个孩子的额娘了,还说孩子话。”
她怔了片刻,又道:“便是我不能继续陪着你们了,也依旧盼着你们看花还有意思,看云也有意思,御膳房琢磨出了新的点心方子也有意思。”
“阿婉,我总是盼着你和曦月能过得快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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