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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这扇淡黄色的门前,许三多不得不接受他隐隐觉察却不愿承认的事实:齐桓骗了他。许三多了解齐桓的脾性,他的前室友不是一个喜欢自作主张的人,如果有得选,齐桓不愿意说谎话,最大的可能是袁朗授意。
袁朗……袁朗不想见他。
全身藏在阴影中的许三多的呼吸变重了,这次谈话恐怕并不会如他所想般顺利,他不得不再次摆出更尖锐的意志,去和袁朗对抗。
和一手把自己带来的引路人“对抗”,许三多不想用这个词,可事实正是如此——他大部分的在军事和生活上的技巧是袁朗教的,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真诚还是欺诈。
他的对手不仅壁垒森严、满身秘密,还是他尊重的老师,甚至是令他仰望的权威。
许三多突然明白为什么在死里逃生后,他仍能嗅到仿佛来自潜意识里的硝烟味道,原来真正的决战时刻才刚刚开始。
谈不上做什么心理建设,他深呼吸几下,试图压下快得惊人的心跳,然后攥紧拐杖,一瘸一拐走了几步,决然推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是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房间里没有开灯,很安静,屏风上印着一团模模糊糊的暖光,或许是小夜灯罢。
拐杖离地一寸,没有作出声响,许三多轻轻绕到屏风后面。
果然,令他屡屡发梦的人就躺在病床上。
袁朗瘦了,骨骼本就鲜明,如今看起来更锋利了,闭着眼,显得不动如山,是很英俊的人。
他似乎是真的很疲惫,许三多挪动脚步,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轻微的悉悉索索也没有把他惊醒。
许三多托着下巴看他,没有出声,这一来,这一眼,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谁?”
沉睡的病房随着主人喝出声而苏醒。
许三多的心重重一跳,他本欲张口,却忽然注意到袁朗的眼睛,平日里,这一双墨瞳神光内敛,人们尤其难以否认袁朗目光中的无形压迫,然而在许三多面前的这双眼睛暗淡无神,好像蒙了层尘。
“齐桓?”
袁朗从床上坐起来,头转向某个方向,他眉头微皱,丝毫没有怀疑自己感受到的视线是否只是错觉。
很明显,他对突如其来的夜访感到莫名其妙:来者没有敲门,虽不像恶意,但不太守规矩,不像是部下们的作风。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听到对方回答,便又问了一遍:“你哪位?”
“你的眼睛,怎么了?”一道熟悉的、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袁朗一怔,按住床单的双手缓缓收紧了:“许三多。”
这三个字像提前摘下的青果,在袁朗的舌头上催生出酸而涩的味道。
“是我。”许三多把话题拗回来,“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绷带才拆下,医生说很快就会好了。”袁朗轻描淡写,“你呢,腿怎么样?”
“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