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开春时,李秾才随马队返回柑栅马场。这时她才得知,马场中起了瘟疫,一半多的马驹没有挨过秋冬,剩下的一百余匹熬到开春,也还在相继得马瘟死去。
马瘟不会传人,马夫们想尽办法精心照料,将此前传下来的经验挨着一遍一遍地试,却发现始终收效甚微。若这样下去,到了夏季,马场就不会再有马了。
马夫们用的方法五花八门,李秾无法可想,只能将剩下的马驹编号,每日用纸笔记录每匹马驹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方子,症状有何变化,试图通过详细的记录找出有效的方法。
大伙正在着急之际,骝翁从骕化城带回一个消息,翟掌柜不远千里请了一位吐谷浑老兽师来给马群诊治。
是骕化城主理锦狐庄的翟氏?
李秾正愣神之际,帐棚厚厚的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个面色白净的青年。
帐棚中的马夫纷纷恭敬叫他:“翟掌柜。”
翟九渊带着众人和请来的兽师去了马棚,让兽师给马驹诊断,又让众人把从去年秋冬到现在的马瘟症状说了一遍。
他在人群中无意中瞥见李秾,只见她捧着块薄木板,正奋笔疾书,板上已写了厚厚的一沓麻纸。
锦狐庄虽然富有,但也不能如此浪费纸笔。翟九渊正欲制止,李秾却将那厚厚的一沓麻纸双手递到他跟前。
翟九渊打眼一看,纸张居然详细地记录了每只马驹的症状。马场中有十几种马驹,马种不同,犯马瘟的症状是所有不同的。方才马夫们细细说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十分杂乱。
翟九渊将那沓纸递给兽师,所幸兽师也是识字的。他接过去一看面露喜色:“这样记着就清楚多了!翟掌柜,我先去开个方子,今晚煮在盐水中灌服试试。”
“请。”
马夫们去帮着兽师煮盐水,翟九渊叫住李秾:“你就是骝翁去年冬天带到马场的女子?”
李秾有些惊讶:“掌柜的怎么知道?”
翟九渊:“这片马场归庄里管辖,进了人我自然知道。骝翁说你救过人,有侠义之心,并且勤奋聪慧。”
李秾淡淡一笑,摇摇头,“不过是因为骝翁待人和善,是他发善心收留了我,我没有他说的这么好。”
翟九渊问李秾:“你能识字,想必是官宦人家出身?”
“先父是野川镇贩马的农户,小人是村野百姓家出身,祖辈都没有出过官宦。”
翟九渊虽然年轻,见识却不比普通人。他看李秾虽然身着粗布褐衣,对话之间却自有一份笃定从容。他猜想,此人过去一定有些不同寻常的经历,让她在这偏僻寒冷的马场也能获得一份沉淀。
想到这里,翟九渊突然想问李秾一个问题。
“你似乎是叫李秾?李秾,养马在大晛乃是末技,你用纸笔写了那么多所见所闻,即使在兽师那儿有点用,也不过微学。你能读书识字,即使是女子,也该有许多其他事可以做,不知为何会对这样的微学末技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