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赵执亲近的人都被收监在东掖门监狱,青溪赵宅中的下人、大理寺中跟了他几年的两位下属、旧属元骥、还有在隐溪寺修行的慕容氏。
突然接下这个震惊朝野的案子,三司的长官不敢有一丝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每日提审。赵执兼任尚书左丞到政事堂办公后,名义上还是大理寺的长官。此次三司会审,圣旨让大理寺少卿暂代长官事务。大理寺少卿看着堂下被审问的昔日长官,一边问话一边忍不住掏手帕擦汗。赵执和慕容氏却十分镇定,还能有条不紊地答话。
虽是提审嫌犯,但三司也得了黄保生传来的口谕,不能苛待赵执家属,那自然只能问询,不能刑讯。三司长官一边审问一边犯难,这毕竟是阴谋叛国的大案……
赵执下狱,朝野之间群议汹汹,就是还未入仕的青衫士子,坐在茶摊上也忍不住要聊上许久。里通外国的嫌疑,加上此前他巡视交广,整顿两州官场,设立滨海监,削减皇家寺院供奉,又要重整津税令。一时之间,所有人才发现,赵执已做了这么多事。每一件,看起来都异常艰难。
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此人不但在朝中做事,还曾两度为帅领兵出征。这个赵执,要真是勾通北滦的奸细,那简直……
对不在朝堂的士人和民众来说,此事是最好的谈资。京城议论了几天,各种各样的传言都出来了。
为杜绝越发离谱的传言,朝廷甚至让巡防营沿街驱赶茶摊和酒楼聚众的人们。
就在赵执下狱半月后,禁中传出消息。赵执被赐死于青溪宅院中。
赵执被赐死的当晚,圣上突然在重华殿上倒地,此后昏迷不醒,太医院废了好大一番力,才将陛下从昏迷中扎醒过来。
就是朝堂之外的人,听了这件事也都心知肚明,皇帝陛下是半道上得的皇位,朝中大半还是从前元庆、绍元两朝的班子,这赵执是他从庶人一手提拔起来,他对赵执委以重任,赵执本该感恩涕零,效死以报君恩,没想到……这件事换在谁身上大概都得吐血三升。
赵执被鸩杀三天后,皇帝陛下仍不解恨,下令将其抛尸荒野,任乱鸦啄食。
城外那一片鬼火磷磷的荒草地,从此更加让人不敢靠近,天子盛怒群议汹汹,巡防营铁甲军士日日在城中巡视,此时谁敢去自找麻烦。
一连下了好几场雨,寒气腾起,将秋后枯萎的草叶凝冻,腐化成泥。
城南的野地,地下便是前几年大疫时挖的死人坑。据流浪至此的野乞丐说,此地的尸臭足足弥漫了一年有余没有散去,夜间腾起来的鬼火会连成绿莹莹的一片,活像阎王老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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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草叶上,半夜凝起的薄霜还未化去,住在城南的樵夫用柴刀拨开坚硬的草杆,一边走一边捡拾地下的干柴和牛粪。夜色还没有褪去,他在朦胧的晨光中走了许久,终于在前面看到一件熟悉的物事,是朝中大员绯色官袍的一角,被雨淋湿,凌乱地掩在杂草中。
他环顾四周,飞快走上去,用柴刀挑开衣袍,他眸光一闪,那袍子下没有尸体!
他举起柴刀砍倒附近的草杆,突然赶到脖颈处微微一凉,一把刀架在了他肩上。
“小人是城南砍柴的樵夫,不知身后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刀胁小人?”
草丛中潜伏的黄保生一听这声音,好生耳熟,“小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