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帘从里面掀开,那是一双不像少女般白净却仍然纤长柔弱的手,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张赵执熟悉的面孔。
“母亲。”
赵执走过去,扶住那从车上下来的中年妇人。
“阿执。”她看到赵执,嘴角浮起一个恬淡的笑,在他小时,她总是这样称呼他,直到如今,这称呼仍然未改。
赵执扶着他进别院,“母亲,怎么今日回城那么晚?”
慕容氏拍拍他的手背,“许是今日乘的牛脚程慢了。”她的脸上依旧恬淡,未见任何其他表情。
“你找我有事?”
赵执不知怎么的,竟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睛,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只是担心母亲回城太晚,过来问问。母亲,延贤寺,人多吗?”
“延贤寺寺小僻静,又在钟山之北,离城较远,都人不甚爱去。”她一边接过婢女递来的巾帕拭手,一边不疾不徐地回答。
赵执给她斟来一碗热茶,横下心问了一句:“母亲今日在延贤寺,是否还遇到其他人?”
“其他人?”她诧异地看了赵执一眼,“今日还有谁也去了延贤寺吗?”
赵执注视着母亲那已经沾上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姣好娴静的面容,难道她没有遇到叔父?遇到了她会讲吗?可是记忆中,母亲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没有,就是近来参禅礼佛在世家夫人小姐中颇为流行,就随口问问。”
“那今日我倒是没有遇到熟识的人。”
赵执看着房内跳动的灯花,一时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近日读书,可有荒废?”
这是母亲在例行在问他的功课了。赵执回过神来,“回母亲,孩儿在看《孙膑兵法》,未曾荒废。”
“晨晚练可曾停止?”
赵执五岁时被叔父赵釴要求习武。建康城内世家子弟受清谈的时风影响,多喜好文学而不尚武,在大晛朝廷,武学于仕途经济作用也不大。赵执年幼时曾多次哭闹抗议,拒绝习武,求到母亲身前,试图躲过那枯燥乏味的晨晚练,没想到母亲在这件事上跟叔父赵釴一般铁石心肠。威逼着赵执十年间风雨无阻习拳练剑。到如今赵执已过弱冠之年,却将这个儿时憎恶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慕容氏房中有一个活泼的婢女云姿,闻言插嘴道:“郎君每日晨昏都在后院习武,风雨无阻,我都听丫头们说了,夫人放心。”
很快,慕容氏别院的小厨房端来晚食,因为赵执在,食物的分量也多了不少,慕容氏拉赵执一起坐在席间。
赵执夹了一筷鱼羹,那精心烹制的鱼羹放进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许是他今晚心里太过烦乱。
“母亲,你每月常去佛寺,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做?说给孩儿,孩儿或许可以代劳。”
慕容氏淡淡一笑:“我能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上香祈福,佛寺的晨钟暮鼓,让人心里宁静,这件事你如何代劳?对了……”慕容氏看向儿子的衣袍,“你的腿疾,是否已经痊愈了?”那是在刑部大牢关押三个月关出的风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