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在即,天狱所说的两个月期限还有十几天,我不知道天狱是否能如期归来,也不知道他是否像他说的那样回来就能带我走。只知道天狱胜仗连连振奋人心,将领们对他都是敬佩有加!
我倒不是担心天狱回来能不能带我走,只是担心南陵王是否能遵守和我之间的约定,二来我也担心我的离去对于天歌会是多大的打击,如果是迁怒到了很多人,我岂不是又欠下一笔还不清的债?
想要生存还想要做好人,真难!我有些自嘲地笑道。
夜深人静,风霜露重,我一个人披着披风走出了屋子。何谦被我打发了,门外也没有人守着,显得格外清净。
枯黄的树叶一片一片地凋零落在地上,我站在树下,看着自己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张开手心树叶落在我的手心里。
忽然感觉到一束强烈而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转身看见了站在庭院门口的天歌,衣衫不整,只是披着披风,目光深幽而眷恋地深深凝望着我……心中一酸,眼眶顷刻之间就湿润了。我们有多少天没见了?为了天狱的事情,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是他立后之事。我们之间为什么要横跨着这么多的人和事,为何不能只有你和我?
天歌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张开臂膀狠狠地将我拥入怀中,力气大得仿佛要将我的骨头都给捏断。埋首在他的怀中,眼泪不争气地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明明告诉自己,结局已注定,不需要悲伤,可是见到他这样疲倦的神色,我还是忍不住地心疼,心痛……"嫣儿,不要和我生气了。你心里也不好受是不是?"天歌贴着我的耳朵低喃,热气喷进了我的耳朵里,暖暖的。
我咬住了下唇,抽泣的不说话,肩膀都在颤抖,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在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神色是如此的委屈与悲戚。
天歌心疼地用手指温柔拭去我脸上的泪珠,低头吸吮着睫毛上沾着的泪珠,低哑:"傻嫣儿,不要这样折磨我,折磨你自己了。"我可怜巴巴地揪住了他的衣衫,声音嘶哑:"那你还生我的气吗?""气!怎么能不气?这么多天,你就不会来找我吗?一定要我亲自低头来找你,好歹我也是这天朝的天子!你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天歌眼神温柔地瞪着我,语气里却充满了无可奈何。
我吸了吸鼻子,小声道:"那究竟是我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天歌哭笑不得地眼神望着我,最后只能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你重要,你最重要了。但你下次不许再为了天狱的事情和我吵架!我是天朝的主子,但也是一个男人。我不喜欢你为别的男人和我吵架。"我迟疑了一下,用缓慢的语气解释道:"我和天狱没什么,只是好朋友。这样的友谊没有任何的儿女私情。我只是觉得他为人潇洒,待人真诚,是一个值得交心的朋友。"天歌皱起了英眉,神色有几许不悦:"你当他是朋友,他不见得对你也如此。你忘记了,当初你差点淹死后的事情吗?是天狱天天陪着你……而我……"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明白他想要说的是什么。那一阵子是天煊与天狱陪着我,更何况我曾经还与天狱有过婚约。
天歌难以安心,也是很正常的。
"我真的只是当他是朋友。这些年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我以为……你是明白的。""我明白。"天歌低低的嗓音道:"可我还是会介意……"我抬头诧异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唇就被他堵住了。
月光摇曳,两道身影紧紧相贴纠缠在了一起。
"主子,你与皇上和好了?"何谦一边为我梳妆,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一愣,想到昨晚的抵死缠绵,脸上火热而滚烫。这样算是和好了吗?也许是吧!扯唇一笑,点头。
何谦一副如释重担的模样,松了一口气:"这样主子就应该能心情好点,用膳多点,身体也可以修养好了。"我一愣,脸上的笑容都有些苍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下巴削尖得可以杀人,皮肤有些泛黄,恹恹无神。
"何谦,我是不是老了?"都快要忘记自己的年纪了。
何谦惶恐道:"主子一点也不老,主子永远如此年轻。不过是近日休息得不好,待休息好,调养几日,就好了。""休息不好?"我诧异地问道,我竟然自己都没发现。
何谦点头:"主子都没发现最近自己睡眠越来越少了吗?需要不需要奴才传御医看看?"我摇摇头,笑得有些牵强:"不用了。我哪里有那么娇气?""可是主子最近的食量也在下降,奴才担心主子的身子……"何谦话没说话去,眼眸里却写满了忧虑。
我站起来,手放在他的手面上,轻声道:"我真的没事。你也别大惊小怪,惊动了御医就等于惊动了皇上。他最近要立后,肯定很忙。"何谦眼眸一怔,最后也对我无奈了。
走到了门口,看见阴雨蒙蒙的天气,凝望着浩瀚无际的天空,不禁担心在远方的天狱可好?可平安顺利?
"最近都没六皇子的消息吗?"
"回主子,暂时没有,但上次听说六皇子骁勇善战,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主子不必担忧。"何谦宽解道。
我摇头:"怎么可能不担心?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闲云野鹤惯了的少年,转眼间要他去带兵打仗,凶险万分,我如何不担心?""真是偏心啊!你从来都没有担心过我!"我抬头看见走进来的天煊一笑,点头:"五哥。"天煊只是颔首,对行礼的何谦摆手,示意他先下去。可我的奴才只会听我的话,见我点头了,这才会离开。
"你呀!就会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却从来没见过你担心你自己。皇上要立后了,你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啊?"我转身为他斟茶,手一僵,很快恢复,回头对他笑道:"皇上立后是应该的,后位悬空已久,后宫无首怎么行?"天煊皱起眉头,一脸怒意的模样直摇头:"你就这样,怕也只有皇上会纵容你。"我嘟起嘴巴,瞪了他一眼,将茶壶一丢,恼怒道:"亏我还费尽心思地将云翳送到你身边,你现在是利用完我了,就想要一脚踢开啦?"天煊无奈的神情:"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只是我也不明白你对皇上明明那么上心,却对名分一点也不看重。多少人想要成为皇上的妃子,你倒好,逼着皇上不能册封你。"我垂下眉头,慢慢地品着苦涩的茶,香气在唇齿之中散发,甘甜中有几分苦涩。目光一直看着茶盏中浮起的几片小小的茶叶:"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身份。我没办法做他身边唯一的女人,唯有做他永远得不到的女人。"天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诧异地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该不是要离开皇上吧?""没什么,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就算我想要走出这座皇城,也要他的同意啊!你看我自从回来后,何曾离开这里一步?每一天都被锁在这里。"我站起来,走到窗前,无比向往地看着天空,什么时候我才可以离开这里,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儿在天空中翱翔。
天煊走到我身边,用认真的眸子盯着我:"这座皇城真的让你这样恐惧吗?让你这样想要逃离吗?皇兄……他知道吗?""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会让我离开吗?否则当初何必把我带回来?五哥,我真的觉得很累很累了……"我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凉风吹在脸上,似乎可以清醒一些。
"是因为天狱吗?在皇兄与天狱之间感觉到为难?你对天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天煊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膀,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问道。
"我对你是什么情义,对天狱就是什么情义。"我淡淡地吐出了一句。
天煊有些失神,半响,缓缓抿唇道:"之前是天辰与天歌让你左右为难,现在又是天狱……难道你们之间就不能放开这些东西吗?你……就不能别管这些吗?你和皇兄在一起不是挺高兴的吗?"我看着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摇头道:"粉饰太平解决不了问题。五哥,天辰、天狱他们都是人,他们都活生生地存在于我与天歌之间。我没办法当做他们不存在,我也没办法看着天歌对天狱出手而熟视无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天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心疼,转身看着天空,低喃:"我知道这些年你的心里很苦,可是有些东西你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你只是一个女子,你做不到那么多的事情。不要把自己逼死了……"不要把自己逼死了?
可是我就要把自己逼死了。我与天歌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天辰、天狱这样简单而已。
"主子,听说六皇子遭遇险境,今日有快马加鞭的密函要求增援。"何谦急匆匆地跑进来。
我手中的针不由得刺到了手指,钻心地疼。手指一滑,所有东西都掉在地上。
何谦一惊,紧张地问道:"主子,你没事吧?"我摇头,立刻站起来,提起裙摆就朝着耀阳店跑去。满心的慌张与彷徨,脑海里全部都是天狱受伤鲜血淋淋的模样,眼睛变得干涩,眼前的场景不断地变化更替。耳边奴才们的请安,全部都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