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洛哥大奖赛的正赛日,二号车手因为急性阑尾炎入院,意外缺席,车队在再三权衡之后,选择了当时仅仅还是试车手的凌野替补出场。
方程式赛车的造价动辄上千万英镑,每一次碰撞都意味着少则数十万,多则上百万的维修费用。
除非真的可以凭借足以创造历史的优异表现赢得席位,这样的赔偿金,对于一个试车手的微薄年薪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正因如此,像凌野这样撞了大运的替补车手虽然每个赛季都有那么一两个,但都以求稳为主,从来都没有谁敢于在这样危险的正赛中拼尽全力,向着焊死的森严等级制度发起挑战。
而当年的凌野,却几乎是不要命的开法。
任何一位顶级车手都觉得超车难于登天的摩洛哥城市赛道,他驾驶着白色涂装的哈斯赛车,在右边侧翼几乎损毁的情况下,从第十位发车,一路凶猛超上领奖台。
绝对的赌徒心理,但又出人意料的沉静,在转播出来的哈斯队内无线电通话中,这位车号为77的东方新秀,除了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声音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只有十九岁才有的狂放锐气,和过于冷静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张力,有着爆棚的荷尔蒙,乔梨和身边的解说员都看呆了。
谁都没有想到,哈斯建队历史上最好的成绩,竟然真的会从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手下诞生。
赛后的车手见面会,一片欢腾。
身为真正主角的凌野话却不多,大部分时间里,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金发碧眼的一号车手身后,只在媒体提及自己名字的时候,才会礼貌做出回答。
乔梨脸颊红红地盯着他看了三刻钟,最后车组人员退场时,才恍然惊醒,快速补了个口红跟上,刚到哈斯的车库门外,就听见领队大段大段带着欧洲口音的英文砸下来。
语气也许关切,基调却是训斥和不解。
“四十度的高烧怎么不说,泡冰水浴猝死了怎么办,为什么要瞒着整个车队?”
“78圈的正赛里程,预计四公斤的身体脱水量,就为了减轻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车体重量,你拆了饮水系统上场?”
“是谁教的你可以这样,你怎么敢?”
领队的语速极快,乔梨没全听懂,隐约只捕捉到只言片语。
而凌野的话却说得很慢,无比清晰。
以至于她在三年过后的新年酒会,听到那位叫安德烈的赛道工程师说出“暗恋”这个词汇的一瞬,就想起了这个夜晚,十九岁凌野的样子。
北非最纸醉金迷的城市。
摩洛哥的夏夜,游艇汽笛悠长,风中似乎都是香槟气泡涌出的细响。
凌野背对着她,很高,肩膀宽阔,气质却像是被压到最紧的弹簧,仿佛驱使他走到这里的东西不是虚荣心,或者诸如其他围场年轻人一样轻飘飘的,梦想之类的东西。
“我没有青训赞助,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在这个赛道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需要您这里的席位。”他说。
“我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一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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