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爷提出的反驳意见将重点放在袁三的过去并未证实这一点上,看似为袁三开脱,其实完全浪费了姜伯春刚才那一番感慨。
“山长,我和你意见一致。”赵师爷捋须微笑,面带慨叹之色,缓缓道,“不过这事还是遮掩过去的好,袁三是个好苗子,能让他少受些磨难,便少一些罢,人才可遇而不可求。”
书院可以为袁三破例,可这样就等于将袁三置于风口浪尖上,少年人敏感冲动,未必能承受得住那么大的压力。给袁三太多特殊对待,很可能适得其反,辜负书院的良苦用心。到那时,人人会指着袁三骂,狗改不了吃屎,他果然没法学好。
山长是好心,但物极必反,这种事最好私下里轻轻揭过去,尽量轻描淡写地处理,免得其他学生对袁三生出憎恶之心。
姜伯春并不迂腐,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也罢。”
……
袁三留了下来,不过换了个住处。
他强烈要求也和傅云英住一起,就和傅云启住间壁。
山长正愁怎么压下书院的谣言,听袁三当面说完傅云英鼓励他的话后,立马答应下来。
一来,跟着傅云,袁三一定能早日回归正途。二来,傅云年纪不大,但在学生中极有威望,有他做表率,相信书院的其他学生很快也能重新接受袁三。这第三嘛,经过傅云被掳的事,山长心中有愧,觉得把他安排和世子住一个院子太危险了,袁三住进去或许能保护傅云。
傅云启散学归来,径自去北屋找杨家仆人打听消息,刚踏进院子,一眼看到傅云英站在腊梅树下和袁三说话,顿时眉开眼笑,大步朝她扑过来,“云哥!你回来了!”
发现傅云英脸上有伤口,他大惊失色,抓着她左看右看,嘴里嘶嘶吸气,一叠声问:“疼不疼?那些人打你了?还有哪里受伤了?”
傅云英等傅云启问完,摇摇头,“九哥,我没事。”
她看一眼袁三,“以后袁三也住这儿,你间壁那间房子空出来,给他住。”
傅云启张大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袁三挠挠脑袋,“你别想赶我出去,我东西都搬进来啦!”
他的东西,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包袱,王大郎抢走包袱跑下船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包袱皮散开来,里面只有一套东拼西凑的文具,几双靴子,两件袍子。
文具是傅云英给他的,靴子也是,两件袍子,一件是县太爷送他后来被傅云启烫坏了的,傅家绣娘补好以后送了过来,另一件是傅云英给他的漳绒夹袍。
出乎袁三的意料,傅云启并没有坚决反对他搬进来,只小声嘟囔了几句,继续围着傅云英打转,可怜兮兮,拍着胸脯道:“云哥,吓死我了,我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一闭眼就做噩梦。”
傅云英拍拍他的脑袋,“以后不会了。”
楚王将那个樵夫派到她身边,说是为了报答她,挑个身手好的给她当护卫,她没有推辞。
护卫是假,监视才是真。朱和昶和她走得这么近,楚王爱子心切,必定放心不下,所以才安排一个手下盯着她,以防她做出对朱和昶不利的事。
樵夫名叫乔嘉,打过仗,身手敏捷,虽然他是为了监视自己而来,但有他在身边,并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傅云英以后不用担心莫名其妙被人抓走。
……
傅云英和朱和昶平安归来,陈葵放下心事,收拾行囊,告别同窗,坐船返乡。
陈葵离开,谁来接任他担任下一任学长,成了学生们最关心的事。
呼声最高的是李顺和杜嘉贞,也有人提议让傅云英当学长,大家没当回事,因为她年纪太小了,资历不够。
这天姜伯春当众宣布,将于次日晨读前公布学长人选。
学生们心痒难耐,到处打听教授们到底选了谁,有人背着教授开设赌局,让学生们押宝。
傅云启和袁三都押了傅云英,朱和昶觉得好玩,也参与进来,押了一锭银子。
虽然陈葵暗示过傅云英教授们希望由她担任学长一职,但凡事都有变数,她不动声色,面对杜嘉贞的挑衅试探,一概微笑以对。
翌日天色阴沉,铅云密布,北风刮过长廊,发出类似哀鸣的呜呜凄厉响声。
傅云英起来梳洗,朱和昶住她间壁,杨家仆从事事周到,每天早上准时给她送来热水,傅云启和袁三也跟着沾光,不用去灶房抢热水。
光线暗沉,她点灯看了会儿书,听到钟声响起,起身去东斋。
打开门,才发现袁三和傅云启也起来了,两人背对背坐在院子里看书,暗暗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