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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第2页)

“既如此,兄快去吧。改日来家中一叙。”

“来日再会。”

翌日午后,雨过天晴。吴季重和母亲说过了,就拿着已经晾干的斗笠到了子桓家门口。朱门紧闭,季重扣了口门上的铜环。出来的是一位青衣,那丫头问了他怎么称呼和要见谁,就请他门外站会儿,就关了门进去通报了。过了好一会儿,出来了一位公子。昨日塗中相遇,公子无端被雨淋湿了,自有些不耐烦。今日换了华服,自然是风度翩翩,仪表不俗。

“我是子桓之弟子建。家兄今早奉旨进宫,方才宫中传旨,要三日后方能回来。吴兄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季重想了想,昨日借斗笠的时候子建不在,当时交接的是一位妇女。像这样的大户人家,如果不能亲自和能做主的子桓说,只怕对那位女性的名誉有所不利,不如不提。他笑了笑,说道:“昨日一时约了今日再会,原也无事,只想着不好爽约。如今令兄不在府上也就罢了。等令兄回来,烦请公子说一声我来过了也就是了。打扰了,告辞。”

“吴兄留步,还未曾请教府上贵地。待家兄回来,也好叫人来请。”

“寒门陋巷不敢污尊足。如蒙贵人不弃,令兄问起时,公子只说济阴吴质三日后在城外土地庙恭候。”

“好,我知道了。”

“道路泥泞,公子留步,吴质告辞了。”

三日后,子桓如约而至。季重交还了斗笠,了却这桩事体。以后,贵人曹子桓自有他的青云路,而他吴季重依然当他的浊水泥,自此两不相干。谁知道,子桓是个爱说话的。他问了季重那位妇女的样子。季重怕子桓会追究她私相授受,便顾左右而言他。子桓却笑着问他:“她是不是梳了灵蛇髻,穿着楚服?”

“是我问她要的斗笠,请不要难为她……”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我的枕边人,我怎么会难为她。阿甄和我说了,她看到你一个人在雨里奔波。她知道你是家住城外的吴郎,还知道你家里只有一位母亲在堂。她和我说,如果你淋雨生了病,母亲就没人照顾了。她叫我不要问你去要回这个斗笠,可是你却把它送还到我手里了。”

“夫人她宅心仁厚,是个有福之人。”

“那日途中,我原本就要叫你去府上避雨的。你说你有老母在堂,不敢停留,就这么去了。回到家里,听阿甄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你。也不曾想到,当时随口一约,害你白跑一趟。如今可算是见着了,无论如何,你我也要交这个朋友。”

子桓的热情让季重有些不知所措。贵公子和寡妇子交朋友,会有损名誉的。寡妇子登门不吉利。这个,子建公子就是知道的,他自始至终也没有邀请他进家门。那位神女一样的甄夫人也是知道的,尽管她心好,也不敢叫他在家门口避雨。子桓这样做有违常理,可是季重觉得自己得到了尊重,有点开心呢。

叙过年齿,季重年长一点。子桓拜了拜他,之后依然相互以字相称,交了朋友。子桓想去季重家里拜过季重的母亲。季重说老母喜清静,很久不见外男了。子桓还想带季重回家见一见自己的母亲。季重刚想答应,眼前浮现的是那日雨中的曹子建一脸嫌弃的样子,便推说天色不早要回家给母亲做饭酒匆忙告辞。

日月如梭,魏王的军队又出征去了,只留了子桓夫妇在家。子桓派来一位青衣,约季重去南皮一游。季重问过母亲以后答应赴约。出游当天,子桓的队伍在府中等了多时也不见季重来,于是就这样出发了。曹子建少不了怨他几句,但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当他们到了南皮的时候,吴季重早已等候多时。

子桓肉眼可见的笑开了花,子建的神情也变成了赞许。同行的文人们交头接耳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一发开始敬重这位寒门子弟了。他们放下了贵族的矜持,邀请季重和他们接席,各自叙了年齿,相互见了礼,也就以字相称,和子桓一样交了朋友。

席上,子桓问季重以后有什么打算。季重说他家贫,需要一份有报酬的差事可以奉养母亲。子桓能想到了净是些虚位的贵族子弟适合的空缺。对于这种动辄千石的官爵,季重一一拒绝,他说:“砍柴种地也可以奉养母亲,何必辞亲离家。”

当季重决定去当朝歌长的时候,朋友们都不能理解。三百石,贵族子弟是绝对不会考虑的。辞亲事君王,就这点怎么值得。子桓劝他慎重考虑,朝歌是殷商的遗民,殷商是吃人的。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如果季重缺钱,朋友之间可以周济,不必如此。季重摇了摇头,只把老母托付了子桓,就辞别朋友们,上任去了。

一别经年,子桓借故来过朝歌。原来不过三百户,如今在季重治下,朝歌长已经是四百石的官秩了。子桓在朝中为季重美言了几句,季重知道以后竟然生了气。他说做这些不是为了建立名誉的。他托人给子桓捎了一张纸条以后,一连几个月没有回子桓的信。子桓展开了那张裁下来的边角料,上面写的是几句俗谣:

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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