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连天河州城。被刀墙堵住的六七千骑狄人,一时间动弹不得,只顾着急急摘下马弓,仓皇作战。动作慢了些。早已经严阵以待的廉永,未给任何机会,四周围的箭矢,呼啸着朝场中射去。一骑骑的狄马瘸了腿,一个个狄人发出惊吼。徐牧面无表情,抬了头,看着天空上掠来的苍鹰。他有些沉默。这草原上的狄人,都懂制空权了?无数长戟裹了火布,只扫了不到半个时辰,留下数十具鹰尸后,天空上的苍鹰群,惨啼着往后折返。“徐将军,那便是左汗王了。”于文凝着语气。徐牧往前看,发现赵青云正像狗儿一样,替一骑披甲大马牵着缰绳。大马上,一个全身披着亮色银甲的青年,冷漠地昂起头,同样朝着河州城看过来。并未看得太久。马鞭抽在赵青云的身上,披着金甲的大马,调了马头,缓缓回走。徐牧脸庞发冷,近百年的厮杀,中原和北狄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也只有朝堂上的傻子们,才会说什么“外邦尚礼,万国朝贺”。如果没猜错,接下来,该是北狄大军会师,继而强攻河州城。“徐将军,战果可喜。”回了头,徐牧看着北城门处,数不清的敌骑倒于血泊。庆幸的是,廉永按着他的意思,射人不射马,狄人的马匹并未损失太多。六七千匹,留下了四千多匹。再加上先前的,万人成骑,应当是问题不大了。……天似苍穹,笼盖四野。风吹草低,牛羊乍现。群群的苍鹰,从草原的白云上掠过,敏如流星。“蒙珠部落,三千八百勇士,奔赴中原河州,抢粮!抢银子!抢娇嫩的纪人女子!”一个穿着兽皮甲的大汉,骑着一匹高大的狄马,挥着弯刀高呼。在他的身后,近四千人的狄人大汉,纷纷跟着叫嚣起来。人群的最后,一个垂着头的男子,骑着一匹老狄马,面色平淡至极。继而,他缓缓抬起脸庞,看向面前的草原之色。剑眉挺鼻,双目间,隐约如流星璀璨。……“起军二十万?”坐在长阳城外的青山下,常四郎皱住眉头。“塞北草原的上百个偏远部落,这一回也受了征召,加之先前第一批的援军,加起来近二十万。”“这要算起来,几乎是整个北狄,近半数的大军了。”“仲德,小东家知晓了?”“这是主公的情报网,他应当是不知的。再怎么说,小东家立足的时间太短。”“查出李将的消息吗?”老谋士摇头,“查不出,再往深处查,好不容易埋下的两颗暗子,恐怕要被拔掉。”常四郎叹了口气。“天下唯二的英雄,唯有李将和小侯爷……小东家也算半个。”“主公也算。”“我是个反贼,便不取这英雄的名头了。”常四郎站起来,系好了袍带。“仲德,你便留在内城,替我先照看一番。”“主公去哪?”常四郎笑了笑,“加在一起,近三十万的北狄大军了吧?我若是不去,便没人去帮小东家了。你要知晓,这偌大的王朝彻底烂了。”“内城我留三万人给你,自个带三万,去一趟边关。傻子皇帝去了暮云州,连个能打的都没有。”“主公,这六万人中,有许多……尚是新军。”“死不了回到内城,便是老军了。生在一场乱世,惧死无益,倒不如吊着卵杀一把。”老谋士沉默无言。“等会我写封书信,你派人送到燕州。问问那个五尺三的矮子王爷,要不要去边关帮个忙。左右离着河州最近的,便是这个家伙了。”“主公,他若是不愿呢。”“那就算了。等老子回了神,亲自去燕州一趟,把他吊起来打。”老谋士再度无言。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个的主公,已经背上了梨花木亮银枪,沉着脚步往前踏。“吾刘季,恭候主公凯旋——”……河州城。离着先前的胜利,已经过了几日时间。自从这一次之后,城外的狄人并没有再异动。反而是安安静静地留在营地。当然,巡逻的人马不会少,即便离得还有些远,依然能隐约间听得见,连绵不绝的马蹄声。“徐将军,这左汗王莫非是怕了?”“在等援军。”徐牧言简意赅。还是那句话,对于这一次的入主中原,北狄人是势在必得。毕竟这等的时机可不多见。新帝迁都,内城混战,各个定边大将以及外州,仿若化外之邦一般,各自为政。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机会了。徐牧甚至猜得出,这一次北狄人后续的援军,或许只会更多。“给渝州王去信了么?”“去了,但河州驿馆的战鸽,都被那些贼子杀光了。”那些贼子,便是赵青云埋下的暗子。先前的时候投毒入井,是想借着取水的时机,献出城门。“只得派了三个邮师,换上了好马,希望速度能快一些。”徐牧沉默点头。现在的整个河州城,可战之军不到四万人。如若北狄人的大型攻城器械堆集,那对于河州来说,定然是一场灾难。“于文,辎重库的火崩石,我记得还有两百余枚。”“确是。投石车的话,也有差不多五架,我已经让人重新修葺过了。”火崩石,便是弱化的炮弹,不仅大纪有,北狄也有,多用于投石车,作为攻城利器。“箭壶和火油呢?”“徐将军放心,箭壶和火油也不少,另外檑木亦有上百根。赵青云这个狗夫,天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收集这么多的东西。嘿嘿,现在都是我等的了。”徐牧也有些好笑,赵青云机关算尽,却算不出这一手,自个成了丧家之犬。听着辎重库的储备,徐牧稍稍宽了心。至于其他的,没有机器的精密工艺,别说滑膛后膛之类的武器,他连造个手工的燧发枪都难。唯今能做的,只有借着古往今来的知识,步步为营,打出一个能展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