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似火,山道的石阶梯上,忠叔看到谢灵运一脸沉思地走着下来,他连忙迎了上去,“四少,康乐公这就回京了吗?”
前后也不过是两刻不到。
“嗯。”谢灵运点点头,那个老人刚才的话语仍在耳边,他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只是说:“阿客,每一天,都有北府士兵为了抗击妖魔而战死,他们之中有人跟你的年纪差不多,他们也有着家人、有着爱侣,但他们义无反顾地拿着刀枪走上战场。”
老人望着北边的天际,面容沧桑,却目光如炬,“哪怕战死,他们没有悔恨,只有自豪。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誓愿:有北府兵在,这个天下就乱不了。”
谢灵运默然,心头的热血在阵阵激荡,他知道爷爷的意思:北府男儿抛头颅洒热血,视死忽如归,难道不是牺牲吗?你娶个郗氏女又能算什么?你真的可以为了天下安宁而牺牲么?
“我想加入北府,上阵去讨伐妖魔,而不是躲在后头搞氏族联姻”
“你当然会入北府上战场,但是朝堂氏族之间,亦是一个战场。”
康乐公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他已经答应了,“明年,明年初春你就要还京的了,余下这些日子,你妥善办好这里的事情,走的时候尽量少些牵挂。”见他欲言又止,康乐公却先说道:“朝天宫会好好发展的,南阳他们本领很高,应付得来的,而你是时候还京了。”
谢灵运没有争论辩驳,也沉默地望着北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秋雨,丝丝绵绵的,飘斜在空中。
爷孙两人就这么静默驻立了好一阵,康乐公就说“我不宜久留”,然后便和谢灵运道别,说来年在京城,他们一老一少再作把酒,话毕,他就飞散而去了。
“那么婚事?”忠叔皱眉地问道。
谢灵运突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仰头望天,脸庞被那一丝丝雨水打得凉润,双目一眨,说道:“既然事关天下苍生,我娶就是了。”
“四少,老奴以你为荣还是康乐公看得你准,他开始就说你会同意的。”驼背老头立时高兴笑了,又问道:“四少想娶哪位郗氏少女?”
“哪位?”谢灵运喃喃,眼前闪过了一幅幅绘着各色少女的画卷,或娇媚或清丽,他猛然摇摇头,把那些心念全部捏断。虽然他答应了这桩事,但一样非常之不喜欢如此做派,那些画卷能送到他的手上,又怎么可能会有“我不想嫁你”这样的话?
在此之前定是有过了重重把关的,从郗氏到谢氏,从谢氏又到他手上。
既然如此,他忽然生起一念,就从钵盂手镯里取出了一卷画卷,却是那天因为跌到了桌子底下而一直没有打开过的那一卷。
也不管画中之人是谁,长的什么样子、写的什么话语,他把这一卷递给了忠叔,道:“就娶这位吧。”
“呵呵”忠叔笑着接过,满心以为这位少女之所以被四少选中,是因为他对她最为欣赏喜欢。老头郑重地打开画卷看了看,知了是谁,脸上却闪过了一丝古怪的疑惑,似乎在说四少你怎么会选她……
谢灵运还是一眼都不去看画卷,见到忠叔这样子,不由生起一些好奇,这少女的姿色最为平庸?还是不愿嫁?
“怎么,她不愿嫁我?”
“并不是,但这位郗小姐……”忠叔把画卷转了过来,指着画像边一处文字,“这恐怕有点不适合四少你的个人情况啊。”
谢灵运早就转过头去,又问道:“年纪不相衬?”忠叔答道:“她只小了四少一岁。”他说罢骤然惊醒了什么:“这个人选是四少你随便抽选的?”谢灵运哈哈大笑,道:“非也非也,二十一位郗氏姑娘之中,我和她最有缘分,不娶她娶谁?”
“四少,她是……”忠叔要说什么。
“住口你不必多说什么,别跟我说她是谁,就是她了”谢灵运摆摆手,他不想娶时,偏要他娶,他要娶时,又不想他娶,岂有此理这回他还娶定了。
可是转念又想,如果不适合的原因是这位郗氏姑娘的性情“鲁莽善妒”,岂不是不娶就天下大乱,娶了更是天下大乱?
“好吧。”忠叔也不罗嗦了,免得多讲下去四少又改变主意,他笑道:“四少和她的确是缘分,呵呵,那老奴就将这个结果禀明康乐公了。”他把画卷重新卷好交了回去。
谢灵运接过又尘封回去钵盂手镯里,就大步走向道观那边,佛曰缘定三生,少女是谁也许早就有着定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