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怎么困了。”裴醉扶着额头,无奈笑道,“元晦一来,为兄就想睡觉。”
李昀耳根狠狠一红。
他知道裴忘归不是那个意思。
他缓了口气,调整好心态,轻声道:“既如此,兄长便睡吧。”
马蹄声声,催人入梦。
裴醉的身体随着马车微晃,双臂抱胸,头一下下点着,长睫微抖,在车内烛光下散落一片阴影。
李昀抬手将热水泼到窗外,将剩余的安神散重新收回暗格。他慢慢起身,屏着呼吸,与那人并肩而坐。
果然,不过半刻,马车一阵颠簸,裴醉便倒在了李昀的肩头。
那人睡得不安稳。眉心拧着结,呼吸急促,仿佛想要醒转,却挣扎着醒不过来。
李昀看着他挣扎辗转的无法安睡,无可奈何地扶额。
裴忘归这不屈服于药性的武将本能,实在是令人头疼。
李昀抬手,抹去裴醉脖颈处薄薄一层汗,指尖还没离开那人温热的皮肤,手腕却猛地被那人攫住,力道极大。一瞬间,仿佛筋骨都要被捏碎。
李昀眉心一拧,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扭头正好对上那人的双眼。
裴醉眸中朦胧睡意犹在,瞳孔散着,可眼底却压着狠厉,仿佛一张拉满的弓矢,下一刻便要百步穿杨。
“忘归。”李昀忍着手腕断骨一般的疼痛,在他耳边轻声安抚着,“是我。”
裴醉听得李昀的声音,眉间褶皱一松,五指便慢慢松开。
“李元晦。”他轻声呢喃,似乎极淡地笑了一下,睡意重回眉头,侧脸渐渐倒在李昀的肩膀,呼吸悠长而和缓。
李昀心头又一酸。
“忘归,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李昀用指腹划过裴醉眼下乌青,喃喃低语。
裴醉自从认定了身边之人是李昀,便睡得安稳许多,连这耳边低语也充耳不闻。
李昀替他拢了拢披风,声音放得很轻:“堂堂摄政王,呼风唤雨,把权朝政。看起来无坚不摧,实际一碰就倒。忘归,你让我怎么忍心看着天下人骂你?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顶着这四处破洞的大庆?”
马车晃晃摇摇,一路走过闹市和静巷,最后停在了梁王府门口。
向武挑了帷裳,正想说话,却看见两人互相依偎着熟睡的身影,立刻把吵嚷憋了回去,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
他轻手轻脚地跳下马车,守在车门口,跟个门神一般,小粗短眉毛凌空一撇,神色凛然,叉腰守着,不让人来打扰两人难得的好睡。
宵禁的时辰近了。
街上那喧哗的闲人与高声的叫卖浪潮声也渐渐停息。
裴醉睡意渐渐褪去,眉心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