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形矮小的小书童,身着湖蓝色布袍,急匆匆地跑向李昀身侧,替他披了件竹青纹鹤氅。
“公子,怎么一个人出来吹风?”
向文有些担忧地看着李昀苍白的脸色,想起前几日自家公子吐得起不来身的模样,心尖就一阵阵揪着疼。
“我没事。”
李昀声音清越,如风过竹阵,柔中带韧。
他双手拢着氅衣,藏起了一阵寒战。
“公子,你千万别勉强啊。”向文有些忧心。
三年前,他和向武刚被公子救下来时,公子几乎每日都在生病。
有一次,他不小心看到了公子脚踝处的累累伤痕,险些叫出了声。
那是受了什么样的刑,才能留下那般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伤疤?
李昀转身,看见向文小眉头几乎都要连成了一条直线,不由得哑然失笑。
“别担心了。”李昀抬手轻拍向文的背,“我身体早已好多了。”
由于水患频发,能让漕船停靠的码头已经少了许多,因此每日放船入漕运的量都是订好了的。
漕船过处,客船需让路。
而基本上,所有漕船都在午时前入了闸口,午后寅时才陆续让客船靠岸。
但,现在寅时已经过半,谁也不知为何今日忽然多了这十来艘运粮的漕船。
客船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船迟迟未开,甲板上的喧闹声也渐渐响了起来,七嘴八舌的,犹如闹事开集。
“你听说了吧,摄政王又罢了早朝。”
李昀眸光微动,手中折扇轻摇,面上容色不改,可心思早已飞到了那引起话头的人身上。
“这可是承启大事,你一个小小白衣怎么知道的?”
“我哥哥是兵部驾部司掌固!”
李昀将视线缓缓投向那得意洋洋的公子身上。
那人身着一身团领黛色长衫,鼻尖眼长,身形虚胖,显然是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他手中也摇着折扇,扇面是徐大家的临江仙,笔触细腻,深浅得宜,是真迹。一扇,至少五百两银子。
李昀眸光微垂。
兵部,倒是油水颇丰。
区区一介掌驿站的掌固,便能养得起这般挥金如土的败家兄弟。
只听得那人笑盈盈地继续说:“全承启都知道,摄政王纵情声色,又酗酒导致身体虚弱,罢朝是常有的事。”
“不,不可能。”一个老头子颤巍巍地扶着船桅杆,声音沧桑道,“裴大帅算无遗策,百战百胜,怎么可能身体虚弱?”
“那都是哪辈子的事情了,老头不懂就别说话。”那公子哥白了他一眼,“前几日,我从衙门买了邸报才知道,北疆的战事胶着,多亏了林副总兵神机妙算,大败兰泞敌军。河安没裴总兵,也一样能打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