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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醉抱着李昀,将他安置在软塌上,俯身替他掖好被角,笑道:“睡吧,醒来就不晕了。”
李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攥住裴醉的宽大袖口,微微抬眼,眸中藏着担忧。
“忘归。”
“怎么了?”裴醉蹲在塌前,低声问,“可是还想吐?”
“陪我躺一会儿。”李昀轻声道,“你看上去很累。”
裴醉眸光一舒:“好。”
两人和衣而卧。
李昀枕着裴醉的手臂,将头埋在那人的胸口,身后披散的墨发绕在裴醉的指尖。
“忘归,你在路上再急也要记得吃饭休息,军粮你不必忧心。”李昀轻道,“漕运十日,到时,我便亲自督送军粮,将这六万石交到粮承官的手里。”
“好。”裴醉低声道,“拿着我的印,不需经手户部仓部员外郎,把所有的粮直接运走。”
李昀无奈摇头:“户部免不了又要弹劾你。”
“几本弹劾折子,换军粮早几日到,也不亏。”裴醉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李昀的背,声音含混。
“本是司礼监的差事。”李昀轻声道,“现在,代皇权制衡文臣的,变成以你为首的裴王一党了。”
“连先帝都不能完全控制住在外招摇滥用职权的太监,何况小五他才五岁。”裴醉淡淡道,“若狗发起疯来,咬到了主人,还不如早点拉出去宰了。”
李昀沉默了片刻,缓缓闭上了眼。
“忘归,你真的没有考虑过退路。”
“你也没有。”裴醉轻笑,“先是以亲王之名回朝参事,又与我走得那么近。怎么,不怕别人说你打算谋权篡政?”
“怕。”李昀低声道,攥紧了裴醉的衣袍,将侧脸贴得更紧了些。
裴醉轻轻摸着李昀的柔顺墨发,温声宽慰道:“还有我在,还有王安和在。小五非寡恩之君,不会疑心你的。”
李昀埋首在裴醉胸口,笑声细碎,一点不像是怕的模样。
“你该说。”李昀学着裴醉的低沉口吻,威严深重道,“‘有本王在,谁敢疑你?’”
裴醉哑然失笑,捏着李昀笑出了血色的脸,打趣道:“学我,嗯?”
李昀从他怀中抬头,笑意莞然,眸色清朗,坦坦荡荡:“我行得正,自是不怕流言非议。倘我有半分不轨之心,不必等朝臣非议,我自己便没办法立身立心,何谈谋权,何谈篡位?”
裴醉与他四目相对。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就算李元晦学会了朝堂合纵连横,懂得了揣摩人心善恶,可骨子里依旧是从前那般天真与赤诚。
又如何让人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