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啊大地啊!”孙朝阳心中高呼:“我的可怜的老岳父啊,你这是要完啊!”
孙永富早看亲家不顺眼,见此情形,心中大乐,忍不住大喝:“人动钱不动!”
“我们没有赌博。”何水生转头,瞬间,额上冷汗滚滚而下,脑壳上也冒出腾腾白气,宛若三花聚顶。
顿时冷场。
眼见着一场家庭悲剧即将上演,那头走过来一个两支眼镜腿都被白胶布缠上的中年人:“朝阳,朝阳,总算找到你了。”
来的人正是百花文艺出版社的编辑木呐,他急冲冲跑过来:“朝阳,昨天咱们的事儿还没有说完呢,我就被打了,接着又被回归的事儿打岔。我光顾着高兴,一转头,你就不见了。”
孙朝阳:“挨打还高兴?老木,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全家正打算出去吃涮羊肉呢,你来得正巧,走,一块儿去。”
木呐:“那怎么好意思,要得,要得。”
孙朝阳扶住两腿已经蹲麻,浑身颤个不停的老岳父。
陈忂:“水生,你冷吗?”
还没等何水生说话,孙朝阳:“热,浑身大汗。”
巷口新开了一家涮羊肉,老板厨艺不错,店门口吊着一头宰杀后的羊,表示食材很新鲜。八十年代管得不是太严,老板也是可恶,就在街边杀羊,杀得鲜血满地。有一次孙朝阳路过那里,羊肉都漫到鞋子上,真是血流浮杵。这不是浪费吗,用来做血肠多好,羊血也好吃。
于是,一行人进了店,点菜,然后配料,韭菜花、葱花、甜面酱什么的一股脑弄进去。
店里竟然还有花雕,用水温了,很甘醇。
何水生很喜欢,又好奇:“你们北方也喝花雕,咦,对了。”
孙朝阳问:“忘记什么了?”
何水生:“其实北方人古时候也是喝花雕的,鲁迅先生说,当年他在北京的时候,城里达官贵人都流行喝这个,取之一个雅字。”
木呐点头:“对的对的,那篇文章我看过,好像是且介亭里面的。黄酒酒精度数低,文人雅集,诗词唱和,喝高兴了时间很长的。如果用白酒,几杯下去就醉了,却是不美。所以,晚清民国的时候,体力劳动者才饮白酒,一是可以舒筋活血。二则,几杯就能过瘾,花不了几个钱。”
何水生道:“好像不是且介亭那本集子里的吧,且介二字其实就是租界去偏旁部首,写的是鲁迅先生在上海租界时的事儿,黄酒一说是在北京。”
木呐:“对对对,不是且介亭里的,我年纪大,记性不好了。朝阳,你家老岳父渊博,是个有学问的。难怪你是大作家,家学渊源,家学渊源。”他不是太习惯黄酒的后劲,有点上头。
何水生得意:“文章里又说,当时北京人吃绵羊,每到冬至,羊倌就赶着羊群进城来。一个羊群通常都有只头羊带队,但绵羊比较笨,所以,羊倌通常就会让一头公山羊做头羊。山羊的下颌还挂了个铃铛,做为智识的象征。”
何妈妈:“水生,我记得你小时候家里给你做了一把银锁挂脖子上,银锁上面也有铃铛的。”
何水生顿时噤若寒蝉。
酒过三巡,木呐谈起了工作。他说这次来京城,除了要和孙朝阳签订出版合约之外,还要带稿子回去。毕竟,天津那边等着稿子排版印刷出版发行的。
孙朝阳道,我都没多少稿子,最近事多,也没有存稿,这可就麻烦了。
说着话,他就板着指头算起来,《文化苦旅》系列散文在《中国散文》杂志上连载了三期,发表的文章分别是《风雨天一阁》《都江堰》《道士塔》《莫高窟》《阳关雪》《西湖梦》《白莲洞》和《三峡》,一共八篇。
在他的计划中还剩下《沙原隐泉》《柳侯祠》《青云谱》《洞庭一角》《白发苏州》《江南小镇》《吴江船》《夜航船》《寂寞天柱山》十篇就可以完成全书。
至于他穿越而来的那个世界里的原着中,还有几篇散文,比如《家住龙华》什么的,因为涉及到原作者的个人生活,不好抄的。
在孙朝阳的计划中,剩余这十篇散文将分为三期在《中国散文》发表,就算是完成了一个任务。
听他聊起未来的创作计划,木呐心中欢喜,不停赞叹:“青云谱,写八大山人啊。不错,不错,朱耷是我最喜欢的画家,他是朱明王室成员,明朝灭亡之后,削发出家,其忠贞之志,正是中国传统的人文精神。”
何水生听得得了趣,忍不住插嘴:“对的,八大山人画的鸟儿最好了,都是白眼向天,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家父以前藏有一张八大山水画的水鸟,可惜后来都变卖还债了。家父以前是坐斯帝庞克牌轿车的,哎,不说了,不说了。”
木呐赞叹:“家学渊源,家学渊源啊。”
他又顿足道:“朝阳你还有这么多篇散文没写完,我这怎么跟社里交差啊?”
孙朝阳安慰道:“老木你不要担心,不就是十篇散文吗,我抓紧写就是了,要不你在京城等几日,等我写完再带回去。”
木呐:“这种精雕细琢的文章写起来很慢的,哪里有那么容易写的。”
孙朝阳:“写文章嘛挺容易的,知道我最快一天写过多少字吗,一万。你信不信,这十篇散文我三……五天就给你搞出来。”
木呐却是不不信,一万字的速度,纯粹就是胡来,能写出什么好作品?最后不还都是水。孙三石同志这是在吹牛。得,看样子我要在北京过年了,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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