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横贯整个常德府最后汇入洞庭湖,离着常德府治所在的武陵县城不到半里地,就在沅水之侧,一个极大的营盘已经成形,无数军士围着营地在开挖堑壕,在没有棚栏挡住的情况下,这是最简单的法子,按照军中的工程作业标准,半永久性的营地四周,应该挖出宽两步,深一步半的濠沟,底下还要装上木刺,既防人又防野兽,当邵成带人找过来时,云帆正弓着腰,军靴踩着工兵铲的铲肩,尖利的锋口轻易地切入褐色的泥土中,手上用力一挑,便将满满的一铲土挑起来,翻倒在沟旁,边上的泥土已经堆得老高了,他们依然在朝深了挖,完全不像是敷衍了事,这便是新军给当地人的第一个印象。
“老云,人到了。”
邵成伸出手,一把将他拉上来,云帆顺手将工兵铲插到地上,双手拍了拍,一股灰尘让李秉彝不自觉得皱了皱眉头。
他一直在观察这支军队,与印象中的宋军完全不一样,他们不披甲,手上拿着的也不是刀枪,而是一种细长的圆管子,不过那种紧身的制服和帽盔依然是熟悉的红色,全军的服色十分统一,就连身为军指的高级将校也是一般无二,只是笔挺的制服显得有些脏,整个人也是灰头土脸地,从露出来的部分看,他的领子和肩头与邵成不太一样,图案上的区别或许就是官阶的大小,这也是新军区别身份的方式吧,李秉彝不敢过多地打量,赶紧一拱手说道。
“敝姓李,忝为常德守,云指挥,有礼了。”
见到真身,李秉彝有些怀疑手下之前的说辞,这位云军指居然和普通军士一样在挖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大头军的气息,哪有一点文士的风范。
“想不到指挥颇有孙吴之风。”
云帆连礼都没回,淡淡地答道:“军中守则规定的,人人都要照准执行,指挥只有战时才能脱岗,平时都要参加劳动,算不得什么。”
李秉彝的恭维没有奏效,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可云帆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是愕然。
“你便是常德府总管李秉彝?”
“那是元人。。。。。。”他想要辩解一句,却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在未曾有所行动之前,你也是元人,既然有心,接下来的事情你便要听清楚,我军奉命接管常德府,三日之内,交出府库、土地名册,城防、牢狱由我们接管,能不能做到?”
李秉彝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某呢?”
“你要负责配合我军维持地方,若是一切顺利,将得到反正人员的待遇,过后可以选择去琼州定居,不愿意去的话,也可以在别处另择居所。”
反正人员?李秉彝看了一眼邵成,很明显这个穿制服的男子才更像文人,至少说话没那么直接,一点都不客气。
云帆没时间同他客套,谈不拢就开打,他带来了一个军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李秉彝怎么做都有预案,照着来就是了。
见他有些迟疑,邵成面带微笑地说道:“李郡守不必紧张,云指挥就是这么个直性子,眼下你已经知道了,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还是让本官向你解释清楚吧。”
“那就有劳了。”
李秉彝如蒙大赦,他实在不愿看到云帆那张冷冰冰的脸,更想知道自己的切身利益,人家说得很明白了,这里是交得交,不交也得交,而主官肯定不会再是自己,既然没有路可选,自问又打不过传说中的火器兵,那就只能想想退路了,这种事情自然要找邵成谈。
云帆不等他们走远便又跳入了沟中,两人分工不同,军事上的他说了算,民政后勤都是邵成的活,对方一将人带来,他就明白是想利用自己唱红脸,几十年的默契了。
最后李秉彝做了什么选择他并不关心,只知道当天夜里武陵县城便打开了城门,邵成带着人接管了城防,将整个常德府纳入军管,同时也拉开了声势浩大的旧政权改造大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