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晚霞满天,鸟儿归巢,栖息树林,虽然鸣声上下,但鲜少再有扑腾腾而起的场面。而前方的树林里却有大片的鸟儿飞起,这种情况很不寻常。
张赐命了十来人前去探路,其余人则在原地等候情况。陈秋娘看鸟群扑腾的规模,暗自猜测若是野兽,那该是大象群那种级别的;若是人为,那么来人的数量至少在五十人以上。而且看那飞鸟扑腾之处,似似乎就在前面官道的山坳口。
陈秋娘是山里人,对于山路十分熟悉。她知道那种山坳口,基本上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最是伏击的好去处。
“发生什么事了?”五小姐挑开帘子,十分担忧地问。
陆宸回头笑了笑,说:“一点小事。芳华可以在马车里小憩片刻,待你醒来,就该吃晚饭了。”
“朗清哥。”五姑娘蹙了眉,声音里全是不满。她那意思是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这样说。
“真没事了,这种场面没啥的。”陆宸笑着对那五小姐挥了挥手,说,“乖了。”
张赐这会儿是转过身来瞧陈秋娘,那眸光幽深,陈秋娘也瞧不出他的情绪,所以也无法从他的面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担忧与害怕,便看不透眼前的形势对于张赐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如果是坏,又坏到了什么程度。
那五小姐见陆宸不理会,便是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二哥。”
“回车里去。”张赐只回答了这么一句,神情却并不友善。
五小姐似乎也是有些怕他的,所以立刻就放下帘子不说话了。陆宸则是派了十来人保护马车,吩咐好了这一切,他才忽然问陈秋娘:“你怕吗?”
“是个人都怕。”陈秋娘回答。
“我以为你会不怕呢。”他说。
“我又不是神仙,没有盖世的功夫,更没有精锐的部队,我凭什么不怕。”陈秋娘一边回答,一边注视前面的情况。那山拗口却像是恢复了平静一样,再也没有扑腾腾飞起来的鸟儿了。
“牙尖嘴利的。我告诉你吧,不必担心。这种情况,佑祺不是遇见第一次了,比这凶险百倍的都有。再说了,他是九大家族的族长,他能算不到这一路上的危险么?”陆宸安慰。
陈秋娘垂了眸,说:“这不用你说,我亦知道。只不过我在想到底谁敢在渝州的官道上对张二公子的车队动手,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这渝州可是你陆家的地盘啊。”
“喂,你怀疑我么?”陆宸朗声问。
“陆公子的智慧就这么点啊?”陈秋娘撇撇嘴,不予理会。手中勒紧了马,轻轻策马前行与张赐并肩。张赐看到她来到身边,很是意外地看了一眼,然后说:“你不该。”
陈秋娘知道他的意思是她不该来到他身边,这样的话,她就太耀眼,很可能引起人的注意。
“无妨。”她很任性地说,然后看着前方的拐弯处,说,“你知道派出去的先头部队,有人假扮了你吧?”
他“嗯”了一声,陈秋娘继续问:“所以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已经动手了?”
“在我们这个马队之前,还有四个先头部队。在我们这个马队之后,还有三个殿后的部队,除了队伍最前面的探子之外,每个先头部队都有我与陆宸。”他很平静地说。
陈秋娘忽然心里一紧,暗想若不是自己与他说的那些话只有彼此知道,若不是自己与他够熟悉,那么, 随便一张脸都可以迷惑了自己。
“你不必担心。”他说完之后,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陈秋娘点点头,说:“有你在,我不担心。”
他转过脸来,对她微笑,说;“你信任我就好。”
“我自然信任你的。”她说。
他笑了笑,终于神情又恢复了严肃。然后,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从前我做什么,只需要考虑家族的利益便可,即便是昧了良心,我都懒得去想,懒得去感叹。可是现在,我总是在想:我这样做,云儿会不会喜欢,云儿会不会不高兴,云儿会不会不乐意。我这样的人,尔虞我诈、阴谋阳谋里长大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居然也有一天会在乎别人对我所作所为的看法。”
他的语气到了后来近乎自嘲。陈秋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默默地呆在他的身边。
“你方才那诗句是在谴责战争吧。”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陈秋娘这才陡然明白,他还在纠结那一首诗。她原本是在说相爱的人至死不渝,却不料在他听来,就是在谴责战争让有情的人分两端。而今,张赐最大的犹豫就是该不该反。如果反了,就可能挑起更大的争端,甚至可能会将火器引入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