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了我么?”陈秋娘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昨夜就知道这个人是铁了心要逼迫张赐就范,而昨夜她中毒正好让他再一次来验证她在张赐心中的地位。张赐却瞒也不瞒,知道她身中媚毒,景凉无法解毒,他就反急忙赶来。
张赐的举动证实了陈秋娘在张赐心中的地位,景凉很是高兴。继而就再下猛药:要不杀了她,继续做原来的自己守护九大家族,要不造反君临天下守住她。
而张赐两者不选,最终逼于无奈,才出了权宜之计,让叶宣来娶她,来守护她。
景凉对于张赐的表现,应该很是满意,接下来就是她如果配合,景凉就会想尽办法让叶家暴露,让她暴露在赵匡胤的面前。把九大家族和她都拖入战局里,逼迫张赐。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杀你。”景凉回答。
陈秋娘垂了眸,说:“未选择的路未必就是好路。景公子,坐拥江山又如何?哪一个在权力顶端的人,不是牺牲了一切的?哪一个在权力漩涡里的人,又能活得平和自在?哪一个人在权力顶端,不如履薄冰,也也不能安寝呢?景公子,你着魔了。”
她叹息一声,瞧着景凉。景凉神色陡然有些迷茫,随即又是一脸冷然,唇边浮上一抹讽刺的笑,说:“我原本以为你虽为女子,但绝非闺阁小姐那样见识浅薄,却不料你竟然连家仇都忘了。”
陈秋娘一愣,随即知道景凉所谓的家仇定然是指后蜀灭亡之事。她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她的奶奶曾经是费贵妃的奶娘,而她又长了一张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花蕊夫人女儿的脸。大凡见过花蕊夫人的人,都会知道她与花蕊夫人长得太像了。
“我没什么家仇。家母虽死于兵祸,仇人已无迹可寻。若让我因此恨上天家,实在太强人所难。再者,家母爱子女,定然不想子女一辈子都活在仇恨里,过着不幸的生活。”陈秋娘拒不承认是花蕊夫人的女儿,至少不想对景凉承认。
说实话,她穿越而来,承担了陈秋娘的不幸与责任已经够了,并不想去承担什么国仇家恨。而且,她一直在琢磨花蕊夫人的用意。这个能写出“十四万男儿齐卸甲”的传奇女子,在后蜀灭亡的前几年,就将女儿秘密送走,那一定是提前觉察了整个后蜀繁华极致之后的灾祸,但一个女子无力挽回,只能将期望自己的女儿不要来承担这个岌岌可危的朝廷,也不要去承受家破人亡的疼痛,小小年纪就成为阶下囚,或者因为美貌成为敌人豢养的玩物。
是的,她也曾不厚道地猜测过自己是花蕊夫人的女儿,而不是孟昶的孩子。但从陈柳氏只言片语之中可知道,花蕊夫人费小怜是高傲冷然的女子。最初,孟昶隐藏了身份前去拜访,彼此也是两情相悦。而后,费小怜入宫,无论是陈柳氏的叙述里,还是陈秋娘所知的历史记载中,孟昶都极其宠爱她,传言成都后来的蓉城别称也是因孟昶为花蕊夫人满城遍种芙蓉而得名。所以,这是一对相爱的夫妻,花蕊夫人断不会跟别人有染。陈秋娘确定是花蕊夫人的女儿无误。
景凉对于陈秋娘的回答,再度冷笑,说:“母亲在敌人帐下受辱,为人子女者,却安然不理。”
“不知你说,家母年前死于兵祸,五里镇人人皆知,景公子若不信,可以去打听。”陈秋娘冷冷地说。说实话,她现在很讨厌景凉。
“是么?你这一张脸,可长得跟花蕊夫人一模一样啊。若将你的画像送到汴京,会怎么样呢?其实,我很期待的。”景凉轻笑,整个人说不出的阴鸷。
“景公子,哦,是么?”陈秋娘此刻对景凉全无好感。
“是啊。你若不知你身世,你可回去问问你奶奶。”景凉一脸笃定,像是一切都在他计算中似的。陈秋娘没答话,景凉继续说,“哦,对了,你若不快点回去,怕是见不到你奶奶的。”
陈秋娘一张连沉了下来,冷眸如刀,用极其冷静的声音说:“景凉,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动。”
“你看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与渺小了吧?如今的你,谁都护不了。”景凉哂笑,理了理垂落的发丝,说,“所以,跟我走吧,一直到权力的顶端去。若是帮了他。凭他对你的喜爱,你必定可以权倾朝野,或者母仪天下。”
景凉像是搞传|销的那种洗脑演讲者,语气神色都有激进得近乎癫狂。他这形象与初见时那谪仙模样简直天壤之别。
陈秋娘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觉得他这样子可怖极了。
“跟我合作,帮助张赐摆脱悲剧的命运,庇护你的弟弟妹妹,把你的亲生母亲从赵匡胤那匹夫的手里救出来吧。秋娘,我见识过你的智慧与谋略,也看到了你的雄才大略,最主要的是你是唯一可能说动张赐的人。来吧,我们一起联手,许天下一个永太平。”景凉继续不无诱惑地游说。
这一刻,陈秋娘的心乱糟糟的,如同千百条鱼在池塘里乱跳,场面混乱,理不出头绪。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说实话,我不想对付你,也不想与你为敌。毕竟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毕竟,你可能是唯一可以说动他的人。”他继续说。
陈秋娘便只觉得耳边有“唯一说动他的人”几个字在耳边嗡嗡作响。
“如何?”景凉看她呆呆的样子,觉得自己终于说动了她,便迫不及待地询问。陈秋娘蹙了眉,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我不会为难他。”
“你是拯救他。不明白么?”景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不想与你们有什么有瓜葛,我也不是花蕊夫人的女儿,你请吧。”她缓缓地说,然后打开门,对他下了逐客令。
景凉脸色沉了下来,眉目之间全是阴鸷,恨恨地看了看她,衣袖一甩,大步地离开了。
过了许久,门房小七才跑过来,小声说:“表公子,我,我刚才真的没偷懒。”
陈秋娘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方才的事,这个小伙计以为方才是她在质问他呢。她摇了摇头,说:“你做得很好,没事的。”
小七摸了摸脑袋,“哦”了一声,显然不太明白陈秋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