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娘听这老头这么一说,心里一惊,暗想:呀,这老头竟然是我的知音啊,只可惜她列举了好多的证据,足以让张赐相信她的话了。
张赐听老头那么一说,便是忽然转过来瞧陈秋娘。陈秋娘猝不及防,端着碗一愣,问了一句:“怎么了?需要我回避么?”
“不需要,你继续吃。”张赐又转过脸去,继续恭敬地长身跪坐在老头面前。
老头也是不明所以张赐为何要在这个时刻看身边这个少女,他便也顺势瞧了瞧陈秋娘一眼,尔后似乎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丫头,你回避回避也是好的。”
“不要。二公子都说不用回避了。我饿了,我要吃饭。”陈秋娘立刻回绝。开玩笑,她可要在这里听第一手的八卦呢。
“不懂规矩,我这是为你好。你快点回避。”老头催促。
“不要,我知道你想什么。”陈秋娘眨巴着眼睛。她大概已经猜测出这老头的意思了。这老头大约觉得自己的徒弟在江丹枫跳入岷江之后,再也没有对任何女的有过好脸色,更别说多说几句话了,而今忽然对她有了好脸色,还在帐篷里商讨那么久,必定是对这少女很有兴趣的。那么,何不以这个女娃为突破口,让他跟这个少女在一起,渐渐地就会忘记那个人了。
“你知道我想什么?”老头一脸惊讶,随后又笑了笑,说,“你诓我。”
“我诓你做啥呢。我真的知道。”陈秋娘扯了丝巾擦了嘴吧,尔后在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手,一边整理自己的包裹,一边回答老头。
“那你说说,我想什么?”老头对陈秋娘来了兴趣,便将训斥张赐的事也暂时搁下了。
“不就是‘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跟另一个人在一起’这种事么?”陈秋娘笑嘻嘻地说。
老头斜睨她一眼,笑着说:“鬼精鬼精的,你这丫头,还真让人喜欢。”
“道长啊,你可千万别歪楼了,你继续训徒弟。我在一旁,保证不出声。”陈秋娘这会儿很乖巧地正襟坐到客座上去了。
“哎,丫头,你想不想做我徒弟的夫人呢?”老头不依不饶,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吓人的话。
陈秋娘瞧了瞧张赐,叹息一声,说:“道长,你别把我往坑里带啊。你不能为了你徒弟的幸福,就来诓我啊。”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我怎么诓你了?”老头很是不满地说。
陈秋娘双手合掌,阿弥陀佛一句,才说:“二公子人中龙凤,要钱有钱,要才有才,要姿容有姿容,要武功有武功。总之一句话,简直是每个女子的理想夫君了。但关键是二公子有夫人了的啊。”
“那丫头福薄,现在不是只有一个牌位了么?”老头立马说。
“嗨,道长,你可别小看一块牌位的威力啊。得不到永远是好的,逝去的才是永远怀念的。如果那女子是一抹白,久而久之就是二公子的床前明月光了;如果那女子是一抹红,那这会儿已经是二公子心上的朱砂痣了。你说吧,你要我嫁给一个永远都不爱我的人,或者说心里永远都不可能有我的人,你这不是诓我么?对不对?”陈秋娘脆生生地说,语调抑扬顿挫。
老头仔细想了想,觉得陈秋娘说得实在有道理,便是点点头,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不过——”
“道长啊,你都无言以对了,就不要再做多余的挣扎了,好不好?”陈秋娘打断了老头的话。
老头不高兴地说:“没礼貌,打断我的话。”
“你说的不拘小节。”陈秋娘小声嘟囔。
“苏丫头啊,时间会解决一切。还小,你不懂。”老头叹息一声,尔后说,“你要真喜欢我这徒弟,你就要大胆一点,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啊。”
“你看好我啊。所以,几十岁的人了,还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暗害我跟你徒弟啊。”陈秋娘径直就说了。她从方才就推测出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肯定是这老头觉得苏樱这丫头也不错,如果生米煮成熟饭,苏樱跟张赐在一起了,那么,张赐就会越来越少去想念陈秋娘了。然后,这老头肯定知道张赐的弱点,于是就针对他的弱点下了媚毒了。可惜,张赐毕竟是张赐,一下子中毒了,立刻就知道可能是谁干的。大约昨晚就将这老头给扒拉出来,解了毒。
老头看陈秋娘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说:“年轻人懂什么呢。这结果好就行了,过程就不要计较了。”
“啧啧,你也是有资历的老人家了,怎么可以当着自己的爱徒说出这么没下限的话来呢。”陈秋娘撇撇嘴。
“什么是没下限?是你的家乡语么?”一直在看着陈秋娘与老头斗嘴的张赐忽然插话询问。
陈秋娘一愣,连忙点头说:“是我的家乡语。下限就是道德的最低标准。没下限的意思就是完全没有道德底线。”
“牙尖嘴利的丫头,跟你师父一个德行,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头哼了一声。
陈秋娘则是说:“我师父大人大量的,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还是快点训你的爱徒吧。”
“要你管,你快点出去。”老头耍起了脾气,指着帐篷门口要陈秋娘出去。
陈秋娘用手做捂嘴状,可怜兮兮地说:“好了,好了,道长,我错了,我不说话了。”
老头也没有真的要让陈秋娘出去,只是让她有个服软的态度。陈秋娘从小就是人精,大人什么举动什么意思,她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对于大人们的意图可是一清二楚,这老头的一个举动自然就是逃不过她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