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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赌成名(第2页)

天津卫的人都盼着周大年能跳出来跟姓丁的人较量一番,可他赌王始终不冒个泡,这到底怎么了?他还是赌王吗?想当初,山西赌王前来挑战,周大年几局就赢了几十万大洋,最后还把人家的手赢了砍下来喂狗,那狗啃手的咯吱咯吱声还鲜活在耳边呢;广东有位赌王前来找他挑战,输光所有的赌资后要求赌命,最终输得从英皇大赌场3楼跳下去,趴在街面上变得那么难看。现在,面对年轻毛嫩的丁方,他周大年竟然聋了、哑了。

那么,为什么大家盼着周大年出来跟丁方应战?由于周大年过于强大,近几年都没有人敢跟他挑战了,天津卫赌坛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大家感到无聊,都想有点新鲜事发生。

由于周大年当了缩头乌龟,大家再也沉不住气了,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说他看来不只人老了,胆儿也萎缩了。记者们都拥到周大年在租界的公馆门前,要求采访他,想掏点他的真实想法。守门的痞子哼狠着脸吼道:“滚,滚,马上滚。”

记者们依旧赖在门前不肯离去,扒脸露脸的。突然大门洞开,十多个穿黑衣黑裤的打手蹿出来,举着两尺长的棍子对着记者乱抡。一位记者手里的闪光灯被砸破了,发出的声音比它闪光时还响亮。记者们呼隆呼隆逃到巷子里,他们商量着怎样对付周大年。

一时间,多家报纸以不同的角度来分析周大年的现状,说得好听点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说得难听的是:“他周大年沽名钓誉,其实没有什么真本事,以前所以赢是因为他出老千。”有家报纸还专门揭露了周大年当年纵火烧死千把口子人后逃到天津,抱着洋人的大腿像条狗那样活着,还评论说,他犯下弥天大罪,应该吃枪子,还有什么资格当赌王……提到纵火的事情,周大年终于坐不住了,气得把茶几给踢翻了。这件事情是周大年最忌讳的事情,谁要是敢提出来,周大年会毫不留情地让这人消失。当他看到这段评论后,他把手里的报纸撕碎,扔得像天女散花,还没等落到地上,他回身对三秃子吼道:“把这家报馆给我砸了,我不想再看到写这文章记者的名字出现了。”

三秃子说:“老板,小的现在就去。”

周大年恨道:“妈的,气死我了。”

三秃子带人来到报社门口,发现门口有20多个小刀会的成员守着,他带着人又回去了。周大年听说小刀会的人给报社看门,突然平静下来,大眼睛骨碌骨碌转着,心想,我怎么忽视了赵敬武呢?这丁方极有可能是他请来对付我的,他向报社披露当年的纵火案,目的就是要激怒我,接受丁方的挑战的啊……说起周大年的纵火案,这要追溯到周大年童年时代。

周大年8岁时,爱赌的父亲把老婆输了,那天夜里,8岁的周大年猫在院里的大槐树下,听着母亲在房里没命地叫唤,直到早晨,3个男人才迈着打晃的步子离开屋子。周大年与父亲跑进房里,见母亲已经上吊死了。没过多久,父亲因为在赌场出老千,被人家活活打死,从此周大年变成了孤儿,每天在街上要饭度日。

街上有个卖艺的老头名叫赵三手,原在吴桥杂技团待过,不只会些把式,还善于摆番摊。他用3个碗、两个棉球、一根筷子,能让棉球任意从碗里出没,没有人能够猜对。一次,有个痞子见他把棉球全部扣进碗里,耍痞说,我押3个碗里3个棉球!

赵三手把碗揭开,3个碗里没有一个棉球……由于都在街上混生活,赵三手常见周大年穿着脏兮兮的衣裳站在巷口,端着个粗糙的白边黑釉大碗乞讨。一天,周大年追着位穿着团花马褂的富人要钱,人家不给,他扯着人家的衣裳不让走,那富人恼羞成怒,挥拳打在周大年头上,周大年就昏了,赵三手把周大年背回家,精心治疗,并将其收留。

赵三手有个儿子名叫赵敬武,与周大年是同岁,从此两个孩子就像亲兄弟似的,跟随赵三手到街上卖艺糊口。赵敬武爱好把式,而周大年却爱摆番摊。到了两人18岁那年,赵三手给儿子赵敬武娶了媳妇,并生了一对女儿。这件事让周大年心里非常不平衡,一天,周大年去街上摆番摊,路上见有个院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媳妇,就装着跟人家讨水喝,见家里没人,把小媳妇强暴了……小媳妇带着家人找到周大年,把他扒光捆在街口的大槐树上,并在他身上插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流氓劫匪,人人可打”,路上来往的人都向他吐口水,把他的全身吐得像挂了糨糊,小媳女的丈夫有空就过来用柳条抽他,把他给抽得像个斑马,眼看他的小命就没有了,赵三手把多年的积蓄拿出来,赔给媳妇家,还给人家磕了头,总算把周大年给救了出来。

当周大年换了衣裳,吃了饭,赵三手老泪纵横道:“大年啊,你已成人,再说在这个镇子里是待不下去了,出去寻条活路吧。”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当天夜里,周大年把小媳妇家的房子点着了。正值深秋,空气干燥,又刮大风,这场火几乎把整个小镇给卷了,烧死了老少五十四口人,大家逮不住周大年,便把赵三手全家五口人捆了,要杀掉他们给死者抵命。赵敬武说:“就算把我们全家杀了也没用,不如放过我们,从今天起,我去找周大年报仇,不把他的人头带回来,我赵敬武客死他乡,永远不踏进家乡半步。”

当天夜里,妻子抱着一双女儿,把赵敬武送出家门……赵敬武追着周大年来到天津,从此周大年音信皆无。赵敬武凭着自己会把式,加入黑帮团伙后当了小头目,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周大年,想带着他的头回去给乡亲们一个交代,好早日跟家人团聚,但周大年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了无音讯。后来,英租界举办赌王大赛,周大年突然出现并获得赌王的称号,从此受到了租界与军政界的宠爱,把他作为赚钱的机器保护起来。

周大年借着军政与租界的势力发展得很快,同时,赵敬武也凭着自己的武艺统一了天津黑社会的零散势力,成立了小刀会,变成了真正的黑帮头子。由于租界与军政界对周大年的保护,赵敬武始终没办法动他。可以说,这么多年来,两人每天都想置对方于死地,但都找不到好的机会,那股劲儿就绷着,憋得难受。

如今,丁方横空出世,在天津卫引起轩然大波,周大年认为,除了赵敬武的人没有敢这么张扬的。为了确定丁方的来历,周大年让三秃子加大调查力度,三秃子查到的结果是,丁方住在市区一个老三合院里,院子原来的主人举家搬到法国,把房产托人代卖,丁方于3个月前购置了院子,至于别的事情不清楚。这样的答案令周大年非常不满意。

“老三,还有别的吗?”

“姓丁的每天都窝在家里,从没见过他出门。我扒着墙上看过了,见他跟老婆坐在院子里的大芙蓉树下喝茶聊天。啧,那小娘们长得可真让人上火。”

“跟他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

“没见过他跟别人联系,门外守着些报社记者,还有些想跟他拜师学艺的年轻人,还有报童、卖烟的、卖花的,还有为青楼拉皮条的人,对了,还有个摆番摊的……”

“他跟赵敬武有过联系吗?”

“没看到过他们有任何接触。”

周大年那张黑脸儿顿时变了形,挥手抽在三秃子脸上,骂道:“废物,这些事用得着你们查吗?我想知道的是他丁方来自何方,是不是赵敬武派来的,还是另有后台?你们给老子查的什么?就是他老婆长得俊巴,妈的,妓院里的婊子长得也俊,这有个鸟用。”三秃子的光头上布满细汗,下巴都勾得够得着胸脯了:“老板,小的马上再去查。”

“妈的,查不到真相,你别想在天津混了!”

“老板,小的一定把他查个水落石出。”

随后,周大年坐车来到英国领事馆,要求拜见领事莫德,结果人家说有外事活动,领事出去了。他又去见法国领事卡菲尔,人家说身体不便,现在不会客。他去美国租界,拜见领事奥查理,人家回话说,有什么事不用你亲自来,让四姨太捎个话就行了……由于几家领事都这种表现,让周大年感到不对劲了。以前,他到哪个租界里做客,都会受到热情的招待,现在怎么了?现在丁方冒出来,他们怎么都变化这么大?周大年隐隐感到不好,他跑到督军袁诚印那里,想跟他谈谈有关丁方的事情,督军倒是肯见他了,没等周大年说完,就板着脸说:“大年啊,我现在的军费紧张,你想办法给筹点款,也不要多了,10万大洋吧。”

周大年感到自己的心被划了一下,他苦着脸说:“督军大人,现在世道太乱,我名下的生意都没赢利,拿不出钱来。”

“你身为赌王,不在赌上下点工夫能有钱赚吗?大年,也不是我说你,一个毛头小子出来跟你叫阵,都把你给吓得不敢喘大气了,我与租界的领事们对你感到很失望。”

周大年明白了,由于这几年没有人来向他挑战,也没有大的赌事,他没有给督军与领事们赚多少钱,他们对自己不满意了。周大年感到不能再退缩了,否则,他将失去督军与租界的保护,如果失去了他们的保护,赵敬武肯定会疯狂地报复他,那么自己就有性命之忧了。回到府上,周大年让三秃子发布消息,要召开记者会,回应最近报纸上的那些负面的宣传,表明对于丁方的态度……由于丁方成了天津卫最热的人物,记者们都想采访他,提高报纸的销售量,好赢得更多的报酬,但是,自丁方赢钱之后,一直关门闭户,过得低调而又神秘,任凭记者们用手去砸那两扇古铜色的大门,大门始终是紧紧地咬着,从未松开过。期间,前来拜访丁方的还有天津卫大中型赌场的老板、富商,以及租界的洋人,他们都想重金聘丁方到门下,帮他们从赌场捞钱,但由于丁方始终不肯露面,大家只得失意而归。

好奇的人实在按捺不住,想进院里看看情况,没想到刚跳进墙,两条黑背狼狗就疯狂地追他,在攀墙而返的时候,被狗撕掉裤子,跳下墙来用手捂着“鸟”,蹲在地上。有个趁热闹拉客的妓女嗤笑他说,大哥你今年几岁?那人听完这句话差点就哭了,把褂子脱下来挡住下身,匆匆地钻进了巷子里。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越墙而入了,他们只是扒着墙头看院里的动静。院子里铺着大块的青砖,院中有棵楼抱粗的芙蓉树举着巨大的伞,下面安有石桌石凳。正房的窗前有个小花园,里面的月季花与鸡冠花正在怒放。有时候,会有个扎长辫的姑娘出来进去,她穿着蓝色印染的褂子,青灰色的裤子,每当看到墙头上有人扒望,就扬起双手,像轰鸡似地喊。

一天,墙头客们终于看到丁方夫妻出来,俩人手挽着手走到芙蓉树下,坐在石凳上,就像他们并不知道墙头上闪烁的眼睛。丁方依旧穿着长衫,戴墨镜,他的妻子脸儿白皙,有俊美的五官,穿石榴红镶金边的旗袍,优美地坐在那里,显得媚而不妖。

有个痞子喊道:“瞧那娘们多俊,都比上怡红楼的头牌了。”话刚说完,见丁方那两只墨镜片子对他一照面,那俊美的小娘子挥了挥袖,痞子感到嘴里被东西射进去了,嗓子疼得就像用火烧。他跳到墙下猛咳几下,咳出滩血来,见里面有个圆圆的东西,用指头捏起来抹抹,发现竟然是枚骰子。大家看到这枚骰子不由惊呆了,从此很少有人敢爬墙头了,要是这骰子射在眼睛上,那眼睛就变会成个黑洞,以后就变成独眼龙了。

一天,丁方与夫人水萍来到院里,他们看了看墙头,墙头上的两颗头顿时消失了。他们坐在芙蓉树下的石桌前,丫鬟小凤把茶放到茶几下,又从门内的洞里掏出报纸来,过来放到了石桌上。丁方端起报纸看看,发现报纸头版头条上赫然登着周大年召开记者会的启事,便对夫人点点头,两人站起来向正房走去。

正房里对门挂着松鹤的中堂画,下面是明式的紫檀八仙桌,两侧是雕花的太师椅。丁方与水萍坐下,丫鬟小凤把茶水端进来,放到桌上。丁方盯着报纸,用鼻子哼了声说:“他周大年老了,反应太迟钝了。”说完把报纸扔到桌上,独自踱到窗前,右手撑着那款红木案子,望着窗外盛开的月季与蝴蝶花发呆。

宽大的案上铺着红绒布,上面撒着几十枚骰子,当中还扣着个古铜色的摇筒。这个筒是用竹根雕成的,上面刻着八仙过海的图案,由于打磨得非常光滑,筒上映着抹油润的窗光。突然,丁方伸手把摇筒抓起,在桌上面来回晃动了几下,散落的骰子就像被吸进筒里,他闭上眼睛,把手中的骰筒摇得像影子那么虚晃,猛地扣到桌上,再把骰筒提起来,骰子沓成3柱,每个骰子都是六点……水萍把报纸放下,回头说:“相公,你认为周大年会在记者会上决定接受你的挑战吗?”

丁方摇头说:“这个老狐狸,他在不知道我的直实身份之前,是不会轻易作决定的,不过我容不得他打太极,我要提前召开记者招待会,让他没有回旋的余地。”

水萍点头说:“对,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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