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只是这一下摔得狠了,还是那女子身娇体弱,她竟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迟迟没有起身。
即将散去的人群纷纷顿住脚步朝那边望去,而就在这一刻,围在一旁的轿夫们,竟然爆发出一阵惊恐至极的尖叫。
谢萦眼尖,已经看清了不远处的景象,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
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挂在天际,照在新娘子脸上,一片发青的白。
如此肤色,绝非活人能有。
——众目睽睽之下,从花轿中跌落出来的,竟然是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女尸!
外篇:人易老,梦难长8
那是个很清醒的梦境。就算知道那是梦,却始终无法醒来。
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夜晚。
外面哭声震天,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走来走去,大呼小喝之间,又有重物翻倒的声音。
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所有熟悉的人都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个年老的婆婆还守在他身边,六神无主地哭泣。
一旁书桌上整齐地铺着一沓宣纸,那是文征明的《归去来兮》帖,他认真地临过三遍,已能倒背如流。
那一天临上朝时,父亲笑着道:“这幅帖也临得极好,阿昀这么聪明,以后考学也必定轻松中举。”
他却撂了笔发脾气,“三哥说,官学里现在正流行赛投壶呢,我也想去!”
“等你再长大一点,就能像哥哥们一样到官学里去。”父亲一把他抱起来哄道,“今日也乖乖跟着先生念书,若书背得好,等爹爹下朝回来,就给你带王记的琅琊酥糖吃。”
先生布置的功课,他已经倒背如流,然而父亲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t。
隔着一扇窗,熟悉的府邸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父亲四处搜罗求购的黄花梨家具,母亲最爱的琉璃樽,哥哥的笔墨收藏,姐姐的妆奁……一箱一箱被搬出来堆在院子里,房子逐一贴上封条,到处都是执火佩刀的锦衣卫。
父亲犯了抄家夷族的死罪,所有成年的兄长族亲都已被押去诏狱,只等明晨问斩。而他应当会和还没嫁人的姐姐们一样,被籍没为官奴。
他转过头,看到婆婆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赵婆婆是家仆,从几岁开始就在府中,侍奉了三代主人。她已经年老,府中查封以后,已经没有人会买一个这么老的奴仆,她只会被赶出去自生自灭。
他想安慰赵婆婆,可是大厦将倾时他亦自身难保,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竟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