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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以为有狼呢。”

如果不是孟远……

霍廷昀和程实各自凝神，然后对视一眼。

多年默契，他们知道对方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但都没有说出来。

程实停了停，又问：“许小姐那里，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霍廷昀沉吟许久，摇摇头：“只是猜测，没探清楚底细，又没证据，说了她也不会信。另外，”他语气有些无奈，却显而易见地温柔起来，“她藏不住事，怕会挂相。”

程实点点头，不再说话，眉头却又渐渐拧起来。

不知道那个人是单纯地为侄女出气，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如果真的和他对上，以后的麻烦怕是少不了了。

霍廷昀偏头看着窗外，最近他经常看着这城市里的夜色与灯火发呆。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我们也在暗处了。”他淡淡地说，“那些不识相，自愿站出来当靶子的，可以一步步让他如愿了。”

程实知道他指的是谁，点点头：“明白。”

*

孟巡又一口喝干了一大杯啤酒，孟笑晗看得心惊，把身边一提未开封的酒往桌子下方踢了踢。

“26年了……”孟巡低下头，到底人到中年，腮边的肉有些下垂，“我其实不太记得清楚她的样子，只剩当时看到她的感觉，还清晰如昨天。”

他转头朝许赞看过来：“和看到你的感觉，是一样的。她和你一样恬静，温柔，又有自己的主意。”

孟笑晗转着眼珠子看一眼许赞，许赞噤若寒蝉。

“那年我十八岁，高考结束，去桐镇找我哥。正好是暑假，他住在当地的小学教师宿舍。我刚到没几天，我嫂子……当时还只是世交家的姐姐，出了点事，我哥就赶回了瑞京，留我一个人在那里。”

人喝了酒大概就话多，孟巡陷入了回忆里。那些往事藏得太深，尽管他今天是有备而来，真到了往外倾倒的时候，才发现并不容易。

“我从没经历过那样的生活。小学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静悄悄的山林，破旧的土房子，昏黄的灯泡，蓝格床单，搪瓷杯子……没有电视，没有电话，除了我哥留下的几本书，什么都没有。我憋得要发疯，有一天夜里睡不着，朝着山上大吼，听见有个声音打断我，‘你干什么呢’。”

孟巡不再说下去，只静静地微笑，目光发直。

许赞和孟笑晗对视一眼，也不敢出声。

好久他才回神，接着说下去：“我回头一看，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皱眉看着我，眼睛在月色里发亮，粗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身上披着件深红色的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薄褂子，显然是睡一半匆匆跑出来的，手里还拎着一根棍子……她说，你叫的那么惨，我以为有狼呢。”

孟巡笑起来：“她被我吵醒了，也不见生气，说话轻轻柔柔的，像对待小孩子。”

孟笑晗被故事吸引了，听得入神，许赞却眉间微蹙，若有所思。

“她和我坐在宿舍门前的台阶上聊天，她说她是村小的民办教师，这几天值班，还说，如果我觉得孤单，可以找她说说话。那天我们聊到很晚，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山村里的小学老师，竟然会喜欢读阿加莎，听约翰列侬。和她说话，每一句都让我惊喜。”

“……她经常送饭给我吃，给我唱过当地流行的“桃蹊令”，临近中秋的时候，还给我送她自己做的月饼……”

“孟叔叔！”许赞突然出声，吓了孟笑晗一跳，而许赞自己好像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孟巡平静地看过来。

“孟……孟叔叔，”许赞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您，您是什么时候去的桐镇啊？”

孟巡不假思索地说出一个时间，精确到年月日。

“记这么清楚啊。”孟笑晗吐吐舌头。

“那半个多月，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孟巡微笑。

许赞不易察觉地呼出一口气，提了很久的心脏悄悄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