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风冷。
夏焕之舒舒服服的洗浴之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拢紧肩膀上昂贵的披风,大步迈向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多桐紧跟其后,一路上皆是无语。
路过太液池的时候,夏焕之停下了,目光迷离的望着泛着嶙峋波光的湖水。
往事如潮涌般浮现于眼前。
夏焕之仿佛看见数十年前的某一个夏日晌午,太液池荷花开的极为茂盛!
小十七年纪尚小,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路过太液池的时候,忽然看见荷花开的喜人,便不停的央求着要一支。
在宫里,只有他跟小十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作为哥哥,自然对这个小豆丁分外疼爱。
本想命太监们去摘,可想想看,别人采摘的哪里有自己亲手送出去的真心实意呢?
但是荷花离岸边实在有些距离,即便自己把手伸直了也无法触碰到一分一毫。
此时,走过来一位青衫少年,年纪稍微比他大些,他认得,那个少年便是排行老六的夏衍。
“你拉着我的手,我摘朵荷花给十七!”
“好!”夏衍一口答应了。
于是,他将手递给夏衍,自己倾身去摘荷花,可就在他胜利在望的时候,夏衍忽然松手了。
那一年,他十一岁,夏衍十四岁。
“涣王!”多桐轻轻唤了一声,隐约带着提醒的味道:“大王已经在等您了!”
夏焕之缓过神,收回目光:“嗯,带路吧!”
无论前尘往事纠葛的多么深,今天晚上也该做个了断才是。夏焕之踩着一地的白雪,大步凛然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御书房早早的便点起了暖炉,厚重的帘子将寒气阻挡在门外,夏焕之站在门口,多桐冲里面道:“大王,涣王到了!”
“请他进来吧!”
夏焕之推门而入,一股暖烘烘的味道扑面而来。
御书房旁边有个软榻,榻中央搁着一只小方桌,桌上摆放了一个棋盘,宫里早早的便将一壶太平猴魁沏好了,两只杯子分别放在小桌上。
夏衍盘腿坐在软榻上,头也不抬:“坐!”
多桐不用吩咐,便退了下去,将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对兄弟。
夏焕之搓了搓手,在夏衍对面坐了下来。
夏衍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夏焕之来之后,夏衍点了点棋盘:“来一局吧!”
说来别人都不相信,这其实是他与夏焕之下的第一盘棋,想必也是最后一盘。
夏焕之也不含糊,知道过了今夜便要死的人,再也没那么多忌讳,一屁股坐下来。
灯影下,两个人都凝神屏气,眼神专注的望着棋盘上走动的棋子。
夏衍攻守兼备,守的时候严密,攻的时候凶狠。
夏焕之则是见缝就钻,能咬一口是一口,但是这样只能让他一时得利,最后却输的一败涂地。
“不玩了!”夏焕之恼羞成怒的将棋子扔向棋盘。
夏衍也不为难,淡淡一笑:“知道父王经常说你什么吗?”
“说本王什么?”夏焕之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嗯,这太平猴魁的味道倒是很正宗。
“焦躁、求胜心切!”夏衍毫不留情的道出弟弟的破绽。当然,这也是看在他即将死去的份上。
夏焕之双手撑在身后,冲夏衍浮起一丝讽刺的微笑:“若不是这些个缺点,相信那张龙椅怎么也不该轮到你来坐!”
夏衍并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问道:“当了那么些天摄政王,那椅子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