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匹雄骏战马开始奔驰,这些对杀人越货熟稔到信手拈来的响马贼没有官军骑卒里那些繁琐规矩,那些近乎到连骑在马背上的姿势都大有讲究的条条框框,也就形骸浪荡了许多,不少为了张扬自己马术过人的响马贼甚至在疾驰的马背上双手脱缰,两脚站在马背上挥舞起手中兵刃。
看似十分外行的这伙响马贼实则滴水不漏,每十骑分开成雁行将马车环绕其中。卧蚕汉子骑着那匹枣红大马缓缓踱步,停在了马车外十丈远的地方。
十丈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马车内暗藏杀机,耳力敏锐的他在听到机括声音的那时起就能做出反应。十丈距离下,不论是快弩还是暗箭,他都无比自信能够躲闪的掉。
其余响马贼除了那声音如撞钟雄厚的汉子在他身旁后,都是远远的按住身上弓箭或是兵刃,死死的盯着这辆马车,只要有任何不寻常的举动,立马搭弦拉弓,将这马车和里面的人都射成刺猬。
至于那长的一脸奸诈样,獐头鼠目的汉子更是躲在人群之后,伸出个脑袋打量,恨不得跑的再远些。
这些响马贼之所以有这些举动,委实是上一次伤的太深。
半个月前,一辆车檐系着黄色风铃的雕花楠木马车被他们围住后,听到车里传出几句比这风铃叮铃还要好听的女子说话声。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见过女人的几个响马贼当时就按捺不住心中那股邪火,只想狠狠的发泄一通。乱箭将护送马车的几骑侍卫射杀后一股脑的往马车里面钻,结果被里面暗藏的弩箭射杀三人。
弩身不过小臂长的箭矢细小轻盈,按理说都是官军制式皮甲的他们即使被这箭弩破甲见血也不应该当场气绝身亡。可中箭的那三名脸上还挂着淫笑的汉子中箭后不过眨眼功夫便是七窍流血。
对于他们而言,死人见的太多,可流黑血而死的倒真是不多见。
见到这骇人一幕后,剩下人皆是惊怒惶恐,以为马车里还别有玄机,卧蚕汉子当即举弓射出第一箭,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将这光是两边车栏就值百金的雕花绣窗射的稀巴烂。
等到一通箭雨后几个汉子壮起胆子拉开青纱帘帐,才看到马车内两个锦衣云鬓的富家美妇尸体。
其中一具手里还拿着一把制造精巧的鹊舌弩,弩上搭着的箭矢锋头上绿光闪闪,显然是淬过剧毒。
秦舞阳一动不动,宛如泥雕木塑坐在车驾上,落在这些响马贼眼中是已经被吓傻到手足无措。
侯霖慢慢挑开帘帐,没见到有箭弩射来才探出个头,打量起这伙响马贼。
这些响马贼人皆皮铠配刀,大多脸上都蒙着一层面巾,只露出一双眸子在外。侯霖只是大概的扫了扫,发现这伙响马贼身上不论装束还是兵器,都是凉州郡兵的制式装备。
他心中已经了然,表面上像是挤出个窘迫笑脸冲着他们喊道:“各位好汉豪杰,在下是三秦城的义商,道上规矩都懂,还请带头的当家喊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在下也好随着规矩撂下那么几十两银子。”
卧蚕汉子眯眼不答,看着这马车内的小子面容清瘦,一副病态,连让他报上姓名,别做个无名无姓投胎都不知去哪的孤魂野鬼的心情都无。
侯霖一眼就瞅准这伙响马贼里极为醒目的这匹枣红大马,可既然要装,那就得把戏做足。见到无人应答,侯霖又是一脸难堪样,掏出一个钱囊,朝着枣红大马旁的那个汉子扔去。
“这位兄弟,如今什么生意都不景气,这点琐碎银两全当给各位弟兄买些酒喝,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百骑响马像是看傻子一样盯着这个只露出脑袋的苍白面容。
侯霖故作恼怒,皱起眉宇让脑门上显现褶皱,看似憋着心中怒火低沉道:“怎么?是嫌少了还是怎样?”
卧蚕汉子脱刀出鞘,单臂一挥,说不上的行云流水,他一夹马腹,往马车这里缓缓走来道:“不怎样,只是要你的脑袋罢了。”
侯霖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像是不肯认命,问道:“就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在下在这三秦城中可也是有些名气,不少道上弟兄称我为铁胆……”
荣孟起实在受不了他这婆婆妈妈故作别态的扭捏模样,用剑柄推开帘帐跳下马车,一眼扫过四周道:“行了,别装了。”
卧蚕汉子朝着只露出脑袋在外的侯霖起手便是凌厉一刀,其他响马贼看到这毫不拖泥带水而出的冷锋后正准备伴随人头落地、血花喷涌一幕齐声叫好,却见到跳下马车那白衣男子伸出一只手,用一把双刃长剑挡住了刀锋。
卧蚕汉子挑了挑眉,他这一刀算不上如何,自认是刀法行家的他出刀收刀其中蕴含的力度能轻易斩断一颗百年大树。可这白衣宽袖的俊逸男子逆劲举剑相迎,挡住并不奇怪,让他心惊困惑的是不光白衣男子的手臂在刀锋剑刃碰撞一起的时候没有半点颤抖,连剑刃都纹丝未动。
这可就匪夷所思了。
最近的那个无缰汉子生怕当家吃亏,一脚踏在马背上借力跃起,一个凌空翻身后平稳落在马车前,探手便来抓荣孟起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