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圣上又问道:“朕听闻,你哥哥当真娶了一个平康里的才女”
念云一凛,心说该来的总算是来了,怕是这话才是圣上真正想问的。圣上对韦桃卓求而不得,又不曾亲眼见到她一点一点老去,心里难免有那么一点教坊司的情结,保不准正想寻一个韦桃卓的替代品。
她的话若是回得不好,叫圣上对薛楚儿感了兴趣,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念云微笑道:“叫圣上笑话了什么才女不才女,妾的哥哥自来是在平康里厮混的,那些女子急于寻人赎身,各个都来贴”
圣上蹙眉,“果真这样”
念云道:“不敢瞒皇上,那女子险些儿骗了家兄一大笔钱去,折腾得家兄折卖铺子,叫母亲好不劳神,都不许住到公主府里头来呢”
韦桃卓是他心中最圣洁的女神,自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怎会为了钱帛折腾出什么事来可见那传奇故事里说的奇女子,当真是找不到的。
那一个身上交织着高贵典雅和市井风尘的女子,那一种奇异的妩媚最难忘,那一段情愫在心里,无法释怀。
他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面前这女子的举手投足都带着熟悉的影子。
“你抬起头来。”
念云一惊,只好微微抬起头,依然恭谨地垂着眼皮。面圣的时候即使抬头,也是不可以正视皇上的。
这一张脸,也是倾国倾城之色,同升平确实有几分相似,但,并不像韦桃卓。
算算年纪,桃卓应该也年过半百了。为何刚才会有一刻的错觉,感觉面前跟自己说话的人是她呢
当初遇见“她”的时候,“她”恋着的人是郭晞,正是升平驸马家的三伯。这女子又是升平的女儿,总有那么丝丝缕缕的关系,可是偏偏又不大可能有关系。
见圣上表情十分迷茫,念云忙转了话题:“家兄如今还年轻,做下些荒唐事。不过陛下放心,德阳郡主同家兄一向情投意合,定能劝得他收心。”
圣上如梦初醒,想起方才在说什么,又想起李畅来。
他一向是十分疼爱这个孙女的,于是叹道:“朕这一生最疼爱的不过那么几个孩子,可是转眼就长大了,淳儿畅儿都成家咯只得一个源儿了,可惜又不能时时在朕身边”
念云知道他是高处不胜寒,帝王总是寂寞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着头听圣上说。
圣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朕此生最想要的,不过是有人一心一意,有儿孙绕膝,可惜都不齐全,朕的膝下,子嗣亦不丰。”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良娣忽然开口道:“陛下,妾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话说道这个份上,圣上自然顺口道:“但说不妨。”
王良娣道:“妾在东宫姐妹众多,殿下又还年轻,圣上若不嫌弃,不如把源儿收作己子,亦可时时陪伴陛下。”
见圣上不语,王良娣摸不准他的意思,忙道:“妾一介女流,不知天下大事,只是一时想到如此可为陛下分忧,还望陛下莫怪妾粗鄙妄言。”
陛下却也没说什么,似乎在思考此事,良久方道:“此事朕先同礼部商量过再议,你们先退下吧。”
念云想不到王良娣会提出这样荒唐的提议,而陛下竟然听进去了,甚至真的打算同礼部商议,倒叫念云颇为吃惊。
待出了宫门,二人各怀心思上了马车,念云忍不住问:“陛下真会答应良娣的提议”
王良娣低声冷笑道:“他们李家的男子,这等辈分序齿乱排的多了,不说则天皇后以太宗才人之身入大明宫,玄宗夺寿王妃为贵妃,便是我自己,从前就是先帝身边的才人,你亦是淳儿的表姑。圣上既然可以收养舒王,为何就不能收养源儿”
王良娣在太子身边二十年,想不到内心竟有这般怨念。念云暗暗心惊,却听得王良娣道:“方才我在陛下面前并未说过话,可是这样”
念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王良娣在太子身边时间最长,又生了长子,资历算是最深的。可是源儿日渐长大,近年来不仅很得太子器重,同时也深得圣上的欢心,其才学智谋紧追李淳。
源儿的生母早逝,因此牛昭训等几个无出的侧妃侍妾都盯紧了源儿,意图效仿韦贤妃。王良娣此举若成,源儿便不再对李淳造成威胁。一方面他年纪小根基浅,在太子和舒王面前微不足道,另一方面他毕竟是东宫出来的人,说不定能把圣上对舒王的宠信分解一些。
在利益面前,念云同王良娣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因为她们的宝都得押在淳身上。
念云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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