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在厢房里已经等了许久,却唯独不见薛楚儿来,见子厚问起,只好掀开帷幕走了出来,朗声笑道:“郭五在此。”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十六七岁女子,着葱青色襦裙,外罩一件樱草色半臂,头上一支檀木钗简单地挽一个素髻,插一朵红艳艳的芍药花,款款而来。
她身上没有一件金玉珠宝的配饰,却越发衬得眉如点翠,目若晨星,整个人清丽得像误落凡尘的仙子,反而觉得任何珠宝都显得庸俗和多余。众人都没见过她着女装,原先只觉得这小郎君俊美得像个姑娘,没想到她真是个姑娘,而且美得这样出尘绝艳,不觉都看呆了。
念云微微笑着,斟了一杯酒敬诸人,道:“我便是郭五,因跟随哥哥出去玩耍,才扮了个男子,请诸位不要怪罪。诸位都是我大唐未来的栋梁之材,谈吐间的胸襟见识都让我钦佩。能结识大家,是我的荣幸。还望大家以后都当我只是郭五,不要因我的身份而疏离。”
念云说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舍得怪罪她。这样的绝代佳人,要去平康里厮混当然得穿男装,不然早被赶出去了。又有好事者问:“三郎,令妹可有许了人家”
郭鏦干笑两声,道:“小妹两年前便嫁与广陵郡王,做了太子殿下的长媳。”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念云就是升平公主的女儿,是当今圣上的外孙女,这出身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攀附得起的。
郭鏦、郭铸兄弟俩在这边与士子们闲聊,酒过三巡,念云走到子厚面前,含笑问道:“如何不见了薛都知”
柳子厚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薛都知托在下带了一封信来,说是要送郡夫人一份礼物。”
念云心里琢磨着:她要送我什么礼物打开一看:
楚儿蒙郭郎错爱,无以为报。今有江南商贾替奴赎身而去,一切安好,勿念。楚儿字。
念云急得跳脚。敢情这个薛楚儿自作聪明,跟了一个商人赎身去了,抽身退步,还自以为她能从此放心跟郭鏦白头偕老了
念云风风火火地拉了郭鏦到一旁,将那信给郭鏦看。郭鏦叹道:“我与她既然缘分已尽,她选择了别人,就由着她去罢了”
念云气急:“三哥哥啊三哥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简直就是个懦夫她等了两年都没走,怎么昨儿一见你,就赎身走人了”
郭鏦如梦初醒,怔怔地:“你是说,她一直在等我”
念云用力拍了一下他脑袋:“她以为咱俩”
“所以她以为我已经变了心,彻底忘记她了”
念云道:“我也是昨儿见了她,实在不忍心我昨儿说要送她一份礼物,一来是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的身份解释清楚,二来,是想替她赎身,无论她是跟你在一起,还是各自天涯,我都想为她做一点事,起码她是我哥哥深爱过的人。”
郭鏦是当局者迷,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反倒犯了傻。
“那我现在怎么办”
“去找她啊她既然说今天才赎身,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离开长安城。你多带些人,到处去找,找到她。无论如何,先还她一个自由身,再跟她当面把误会解释清楚。倘若她决意离开,就尊重她的选择。倘若你看着办吧”
“那你替我招呼客人,我这就去了”郭鏦将酒杯一放,这便要往外跑。
“哎”
郭鏦停下,“什么”
“不要伤害畅儿。”
“我知道。”
众人宴饮至晚方归。念云和郭铸一起送他们出去,子厚道:“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向来怠慢了郡夫人”
念云笑道:“我就是郭五,郭五就是我,即使今日,我依然还是那个郭五,还望兄长不要挂心此事。郭五一直钦佩兄长的胸襟文采,他日兄长若得以高升,还望不要瞧不起小弟的妇人之见才好。下次郭五再出去玩,还望兄长不要躲着我。”
子厚是真正欣赏她的,既然她这样说了,也便认真地作了个揖,笑道:“只要贤弟不嫌弃我们是山野乡人。”
念云用力拍拍他肩膀,与他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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