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我把东西放家里,然后带你出去吃饭。”潘东宝锁好车,转身上楼用钥匙开了门。他的动作非常快,刚把门打开,马上闪身进去,随后就把门反锁。这几个动作刚做完,女人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国富,你总算回来了,今天把我吓死了,你大哥敲了半天门,我没敢开,吓得我一天都没出屋。”“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潘国富说完这句话,一拍脑袋,都急糊涂了,家里也没有电话,女人又不敢下楼,自然是没法通知他的。潘国富改口问道:“除了敲门,他没干别的吧?”“那倒没有。”“那就好!”潘国富松了口气,“我带他出去吃口饭,再给他找个住的地方,晚点回来。”女人可怜巴巴的拉着他的棉袄下摆,“国富,今天你给他找住的地方,明天怎么办?后天怎么办?你挣的也不太多,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潘国富低下头,“让我想想。”潘国富打开锁,出了门,走到潘国龙身边,“走吧,带你出去吃饭,你想吃什么?”潘国龙的舌头舔了舔他嘴里那个黑乎乎的豁口,只说了一个字,“肉!”潘国富直接把他带到家附近的一个回民小馆子,点了一盘扒肉条,一盘溜胸口,一屉烧卖,两碗羊汤,都是最解馋的肉菜,又来了两杯散白。不等菜上全,潘国龙就抄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很快,两个肉菜都见底儿了。潘国龙打了个饱嗝,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盯着对面的弟弟,“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喝酒的……”潘国富面无表情的抿了一口酒,“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喝酒就睡不着觉……”潘国龙那张瘦的吓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愧疚,但马上就一闪而过。“也行,男人是该喝点酒。”这句话过后,酒桌上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潘国龙开始吃烧麦喝羊汤,一口酒,一口烧麦,再喝一口羊汤,这架势就像多少年没吃过饭一样,把饭店里的人都吓着了。潘国富只吃了两个烧麦,就放下筷子,盯着对面的大哥,良久,他说了一句话,“你的牙怎么没了?”潘国龙抬起头,一咧嘴,又露出那个有点可怕的豁口,他轻描淡写的答道:“在里面被人打的。”随即他旁若无人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妈蛋,里面的狠人太多,咱爸又倒了,没人罩我,刚进去的时候挨了不少打。”潘国富盯了他几秒钟。这个大哥从小就好勇斗狠,进了两次监狱,估计是遭了不少罪,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改好?不过从他的眼神看,够呛!虽然他现在的样子呆呆傻傻的,但是不经意间,眼睛里流露出的依然是野兽一般的目光。酒足饭饱之后,潘国富带着潘国龙找了一家小旅馆,给他开了一个最便宜的房间,并交了一个星期的房钱,临走时他还留下一千块钱,犹豫再三之后,潘国富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就靠这点死工资维持生活,也没有什么力量帮助你,说实话,我挺恨你,要不是你,咱们这个家也不能散,爸妈也不会走的那么早,我也不会离婚……”潘国富讲话的时候,潘国龙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潘国富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潘国富转身出门,就在门开的那一瞬间,身后的潘国龙说了一句,“两天了,你一声大哥也没叫过我。”潘国富猛的停下脚步,但也仅仅是停留了一秒钟,他头也没回,开门走了。大哥这个字眼,在十一年前就已经彻彻底底从潘国富心中抹掉了。潘国富过了一个星期的平静生活,他和女人开始筹划过完年去领证,可是一个星期后,潘国龙再次敲响了他的家门。潘国富有些恼怒,“你还来干什么?上次我不是已经把话讲清楚了吗?”潘国龙一把推开他,大摇大摆走进屋里,瞥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女人,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钱花完了,旅馆的房间也到期了,我只能来找你。”一股热血涌上潘国富的头顶,他冲进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对准潘国龙的鼻尖,“你把爸妈害死了还嫌不够,还想来害我吗?来,我跟你拼了!”“国富,不要!”女人扑过来,抱住潘国富,大哭起来。潘国富的心再次软了。他清楚,如果这一刀砍下去,会是什么后果,他不想死,但也不想让眼前这个混蛋继续毁掉他的生活。潘国龙两根手指搭在了菜刀上面,轻轻的把菜刀转了一个方向,“老二,别生那么大气,你听我说,从现在开始到过年前,我暂时住在你这里,我保证,年前我肯定离开,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了。”“鬼才会信你。”潘国富嘶吼着。“那你就砍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潘国龙伸长脖子,闭上眼睛,引颈待戮。遇到这样的滚刀肉,你有什么办法?在女人的苦苦哀求下,潘国富只能放下菜刀。第二天,女人就被潘国富劝回了娘家,他实在不敢让女人和潘国龙共处一室。“你先回去,等他走了以后我去接你。”女人背着一个寒酸的行李包走了。潘国富又恢复了单身生活。他不确定潘国龙说的是不是真话,在仔细观察了两天之后,他发现潘国龙晚上回到家后,会故意躲着他在纸上记录着什么?有一次喝完酒后,潘国龙有点兴奋,“老二,我已经找到规律了,我很快就会有钱了,到时候我就离开革安,到南方去。”潘国富不知道潘国龙指的是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但是他确认的是,潘国龙又要犯罪了。有时候潘国富甚至在想,最好这次警察把潘国龙抓住,直接判他一个死刑,这样他的世界就会彻底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