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那场火都是他的噩梦,如果可以回去,他就算丢了性命,也会带上唐远宁一起离开。
二十年了,当年怯懦的唐远安,成了今天的段淮宁,淮宁……怀宁……
他是真的以为唐远宁死了,和那另外的三十多口人一起葬身火海。可今天亲眼所见,那血浓于水的关系,却让他在二十年后,依旧一眼认出了那个琴浅生就是唐远宁。
不会错的,他的弟弟没有死……!
可堂堂唐家二少,却沦落为夜城的一个戏子,这孩子,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想到这,段淮宁就感到一阵心悸,紧接着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前面驾驶座上的段年惊觉过来,忙把车停在路边,绕到后座给段淮宁为了随身带的药,做了紧急措施,段淮宁的脸色才好转一些。
“你!……”段年看着总算缓过劲来的段淮宁,手指着就想骂,可想起他是为了什么才病发,就有软下声音来,“好了,你也别想太多了,你想让他认你,那你至少还得好好活着。”
“他……他会……认我吗?”段淮宁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发病的缘故,还是因为害怕黎塘不但不会认他,更不会原谅他。
段年知道,段淮宁之所以强忍着病痛,活到现在,都是因为那一份执念,他不能让段淮宁的执念断了,无论如何都不能。
“会的,他会体谅你的。”毕竟,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后半句话,段年没有说出口,因为对段淮宁来说,黎塘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其实,段年主要是担心段淮宁会因为弟弟的突然出现而乱了阵脚,大仇未能得报不说,还引火烧身。
只要段淮宁还有活下去的信念,他就能有办法多给段淮宁拖一些时日,只是信念这味药也不能下得太重,否则便是适得其反。
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段淮宁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说:“回家去吧。”
戚五爷的宅子,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论起辈分来,到场的客人都得喊它一声“老祖宗”。
院子一角挂了不少的鸟笼子,养了各种各样的鸟儿,甚是热闹。
“哟,李老板来了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正坐在台下看着演出的戚五爷,瞧见李邱生到场了,才笑着招呼道。
“哪里的话?五爷看得起李某,李某感激还来不及,哪还敢劳烦五爷?”
戚五爷还是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转眼瞥见与李邱生一同进来的年轻男女,女的他认识,是李小曼,可这男的……倒是有些眼生:“这位是?”
“瞧我这记性!”李邱生笑着兀自坐下,就坐在戚五爷的边上,大方得很,“这位是傅长官的公子,傅书朗。”
“哦!……”戚五爷忙眯着眼睛,将傅书朗上下打量了一番,请不动老子,倒是把儿子给盼来了,“你就是书朗啊。”
“五爷,久闻大名。”傅书朗忙客套道,今天他是听段淮宁的话,代替傅家来的,确切说,应该是借着他父亲的威名而来。
这个戚五爷,别看他一副笑脸人的模样,在夜城,谁做事都得给他一分面子,想要巴结他的,排出去,能把夜城的巷子都给绕几圈,偏偏这戚五爷行事乖张,平日里,任谁都请不动。
今儿倒好,他自个儿摆宴,请了一堆客人来,有幸受邀的,还不都是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不过,这样的人群中,得除了傅恺庭才是。
“来来来,都别站着,坐下吧。”戚五爷心里思量着,这个傅恺庭不来也罢,也免得要他看人脸色,来了个傅大公子——呵,只要还是姓傅的,就都能成事。
戏台子上,正是秋倌在唱那一曲《牡丹亭》,真可谓是“珠喉宛转绕梁曲,玉貌娉婷绝世妆”。
可这样一出好戏,唱的却不是时候,底下都是些急于攀附戚五爷的,真正把心思放在戏上的倒是没有几个,真真是可惜了。
傅书朗刚一进来,就瞧见了戏台子上的人,确实故意避开视线,不敢看秋倌。
可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不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