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耶夫。
当城区里响了一天的枪声终于平息的时候,也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十分。经过一天的激战,分散在城内各处的反革命份子终于被清剿干净,不过对于参加平叛行动的红军战士来说,依然不能休息。按照舰队委员会的命令,他们将彻夜戒严,严防死守反革命份子死灰复燃。
彼得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战斗结束之后他眯瞪了一下。没办法,实在是挺不住了,从早晨到傍晚,殊死战斗了一整天,十几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下来,再不打个盹真心是挺不住了。
就在他想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的时候,一个满面阴霾的大胖子带着几个穿着黑色皮大衣的汉子从栈桥上走了过来。
彼得没见过这行人,不过仅仅从穿着打扮和气质来看,似乎是契卡的人。这一行人直接就登上了军舰,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舰长室,嘭的一声将房门带上了。
彼得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契卡的人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这帮人很多时候都不会讲道理,用怀疑一切的精神扫描着每一个人。
而现在,这群不受欢迎的家伙竟然找上门来了,彼得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没好事。毕竟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叛乱,立刻的契卡上门,怎么看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事实也似乎应正了彼得的猜测,在舰长室内,传来了激烈地争吵声,仅仅从政委的语境就能听出,他真的很愤怒。彼得的心立刻就揪起来了,相对于沙俄时代领导他们的那些旧军官而言,官兵们更喜欢这位新政委。
政委没有旧军官的那种目空一切的骄傲,更没有虐待过士兵,热心的关心每一个水兵的情况,并且还能积极的向大家介绍革命形势。引导大家了解革命的本质。
彼得和其他水兵一样,都喜欢这位年轻的政委,不希望他受到契卡无端的责难。不由自主的,他跟其他水兵一起向舰长室的方向涌去,希望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就在所有人都焦虑不安的时候,舰长室的大门重新打开了,领头的那个胖子带着几个穿皮衣的手下耀武扬威的就走了出来。立刻就被门口的情况吓了一跳。
“你们在干什么?散开!”胖子恶声恶气地说道。
不过没有水兵散开,在没有确定政委的安危之前,谁也不会让开。好在,最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政委并没有被逮捕,虽然脸被气得通红。但是人身自由并没有受到限制。
政委似乎对门口的情况也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却是感动,他赶紧插嘴说道:“同志们,都散开吧。这些同志只是来了解一些情况的。”
不过水兵们依然没有散开,因为他们不明白昨晚的事情还需要了解什么,钻石号带着顿涅茨克号叛变,然后咱们英勇的同他们殊死搏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些不都是很明显的事实吗?
不过情况似乎跟水兵们想象得不一样,为首的那个大胖子并不认为这就是事实,天性刻薄,善于用怀疑的眼光审视一切问题的他,按照舰队委员会傍晚时分发来的最新指示,认定今天的叛变远远不止这么简单,认为这其中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阴谋,还有更多的反革命份子潜伏在革命队伍当中。不把他们揪出来,就是对不起革命对不起党!
“政委同志,我希望你尽快的将今天的经历用书面报告的形式提交给我,明天吧,明天一大早,我必须在办公桌上看到你的报告!”
说完,胖子一扭头大步流星的走了。那骄傲霸气的做派看得彼得牙痒痒。
包括彼得在内,战士们七嘴八舌的问道:“政委,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政委叹了口气,一面让战士们散开休息。一面解释道:“他们是本地契卡的同志,负责侦查今晨的叛乱活动。”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战士们不解地问道。
政委苦笑了一声,他实在无法把真实的情况告诉这些淳朴的战士,他总不能告诉他们——契卡怀疑他们也参与了叛乱,是反革命份子吧!
对于这群同反革命份子浴血战斗过的战士,他实在不愿意、也不能用这种戳心窝子的屁话去伤害他们。政委只能把愤怒藏在自己心里,尽可能的安抚和劝解战士。
有人相信了政委的话,但也有些人不相信,比如彼得就不相信,他看得出政委有心事,事情绝对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
彼得的感觉是正确的,事情确实不简单,虽然契卡的任务就是肃反就是怀疑一切,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谁是反革命谁是好人。如果他们这些水兵有心要造反的话,就不会同钻石号战斗,直接加入他们的行列不就行了。怀疑他们的忠诚,怀疑政委的操守,根本就是污蔑!
反正,彼得对这种搞法是一万分的愤怒,觉得自己今天的努力完全就是瞎了眼。在尼古拉耶夫,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彼得一个,他不过是千千万万个普通水兵中的代表人物而已。
随着契卡胡乱的怀疑一切,胡乱的审讯那些早上还在积极平叛的功臣,这座城市的情绪不可避免的开始变得激烈,不满和愤怒就像星火燎原一样被播散开来。
有这种情况的实际上不止尼古拉耶夫一处,在新罗西斯克、在赫尔松、在塞瓦斯托波尔,契卡的活动异常的活跃。从傍晚时分开始,他们四下出击,逮捕和审讯一切被他们认为可疑的人。甚至相当多时候,根本就是牵强附会和不讲道理。
比如在塞瓦斯托波尔,曾经在钻石号、阿斯克德号等叛变的军舰上服役过的水兵、军官,哪怕他们跟今天凌晨的叛乱根本就扯不上关系,没有任何证据表现他们之间有牵连的情况下,都被契卡逮捕、关押和审讯。
契卡们简直都疯了,他们的行为引起了黑海舰队官兵一致的愤怒,无数的水兵和政委试图给舰队委员会打电话、发电报,要求制止契卡的暴行。但是电话打不通、电报发过去如石沉大海。舰队委员会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似乎他们也没有一点儿想要解释的意思。
晚上八点钟,塞瓦斯托波尔的水兵们的不满达到了顶点,他们选出了自己的代表,委派他们前往舰队委员会表达自己的意愿,强烈的要求制止契卡乱抓人的行为。
代表们从各舰船、各营房慢慢的向舰队委员会办公地走去,他们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小声的交换着意见,愤怒地咒骂着契卡,直到他们纷纷在通往舰队委员会的必经之路上被岗哨拦截下来。
其中一处岗哨:
“此处严禁通行!”一个穿着黑色皮衣满脸横肉的家伙傲慢的哼了一声。
代表们顿时就不理解了:“为什么?”
满脸横肉的家伙横了水兵一眼,继续用那种非常拉仇恨的傲慢语调说道:“根据塞瓦斯托波尔契卡的命令,这条路已经被封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