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思莹穿着条纹病号服,半靠在白色的病床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神情木然地看着窗外,怀里紧紧抱着两团亮黄色的毛线团,其中一团染上了暗红色的,已经干了的血。
曾思莹不开口,林澈和沐阳也不着急,拉了椅子在一旁坐下,病房里安静得出奇。
窗外几只飞鸟掠过,曾思莹的眼中慢慢有了焦距,低头看着手里的毛线团,轻轻抚摸着,“这是羊绒的毛线,很软,不扎,颜色我挑了很久,想给他打一件小马甲……可惜我手笨,跟着小卖铺的婶子学了很久,才勉强学会上下针,一边打一边拆,浪费了好几团线,这是最后两团了……”
曾思莹抬头,看向林澈,“我能见他一面吗?”
“不能。”
林澈回答的很干脆,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那他知道孩子没了吧?”
“嗯。”林澈应了一声。
曾思莹脸色更白几分,用肯定的语气开口,“那他肯定都说了。”
曾思莹没再多问,手隔着被子,落在平坦的肚子上,“能请你们帮我给他带句话吗?就说我没保护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他……这都是报应,是报应……”
曾思莹说着,眼泪掉下来,“是她来找我报仇了吧,是她带走了我的孩子……明明昨天,孩子还在肚子里踢我……”
曾思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喃喃自语,“又或许,是他自己不想要我们这样的父母,所以才半路走了吧,也好也好……”
曾思莹满脸是泪地笑着。
“曾思莹,你是爱张钦德的,对吗?”沐阳开口。
“当然!”
曾思莹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沐阳,“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了,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不理解,爱是自私的,需要占有的,既然你爱他,为什么还要让他去娱乐会所,为什么他在外面有这么多人你都不介意?”沐阳明知故问。
曾思莹愣神片刻,扭头看向窗外,叹息道,“是啊,为什么呢……”
冗长的沉默后,曾思莹才重新把头转回来,看着沐阳,开口道,“小沐警官,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沐阳点点头,林澈在旁边负责记录。
曾思莹看着窗外,神色平静地开始讲故事——
“从小,我爸妈就说我笨,笨手笨脚,嘴笨脑子也笨,村子里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好多都考起了很好的大学,我拼了命的学,也只刚刚过了三本线。我知道自己不是读书这块料,本来都不想读了,想出去打工,可我爹要面子,硬是让我接着读。”
“三本的学费很贵,为这事,每次我回家他们都要念叨,每次开口要零花钱,总是免不了被骂一顿,我必须一笔笔列明,钱花在哪儿了,要的钱要买什么。在我爸眼里,水果不应该吃,多吃食堂蔬菜就好了,衣服一年买一次就够了,电影院不该去,零食、化妆品都不该买……”
“没办法,我只能去打工,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韩餐厅找个了服务生的工作。店很小,只有三个人,老板,厨师和我,我负责点菜,上菜,洗碗,一个月有1200块钱。”
“老板是北方人,还不到三十岁,他高中毕业就出来做事了,很能干,对我也很照顾,总是夸我聪明,勤快,做事认真。在那干了一个学期,我从学校宿舍,搬到了餐厅二楼。”
“早上我去上课,他去买菜,饭点的时候,我们就在餐厅忙碌,关了门,我们就在二楼看电影,或者出去散步。他会给我买水果,给我买漂亮的衣服,有晚自习的时候,他会去学校门口接我,他不叫我名字,总是叫我老板娘,他对我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