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崇华是想等考完试,若能做秀才,再去提亲试试。只是到那个时候,指不定齐妙已经被许配了人家。
这也是他这两日发愁的缘故。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实在愁得很。
几日都随母亲去做农活,这日收完菽得了空闲,谢崇华就拿着字画去摆摊,想赚几个小钱。农作物是卖不了多少钱的,弟弟上学堂还要送钱过去,只能双管齐下,能凑多少是多少,不能让弟弟在那边挨饿,被人瞧不起。
摆好摊子,谢崇华又拿了书看。偶尔有人来问价钱,多数是不买的。
“原来你还在这呀,我以为你不卖了。”
声音清脆,是专属少女的活泼音调。谢崇华微顿,抬头看去,一身淡绿对襟襦裙映入眼中,边缘绣着的蝴蝶暗纹精致简便。青丝半绾,发髻上插着一片绿玉钿,明艳俊俏。
见是齐妙,谢崇华按捺了欢喜,问道,“齐姑娘又要买画?”
齐妙点头,“上回买的那两幅被我家猫儿给撕了,我骂了它一顿,今日再来添两幅,一定好好保管。”
听见她骂猫儿,谢崇华笑笑,“猫儿怕你骂么?”
齐妙鼓了腮,“它不怕,听不懂。”
“那为何还骂?”
齐妙俏美的脸上露了得意,“我心里舒坦。”
谢崇华不由笑笑,她的话听来总觉十分有趣。这样好的姑娘,只怕错过了就再遇不上了。可惜……如今的他要是去求,齐家定不会同意。
齐妙购置了两幅字画,付了银子就领着下人走了。走远了才问贴身婢女,“杏儿,你瞧刚才那人是不是挺好的?”
杏儿比她长两岁,隐约明白她的心思,答道,“那位公子人挺好的。只是……太穷了。”
“人穷志不穷呀,每回见他都是在看书,都三年了。”
杏儿听出话里的蹊跷来,偏头看她,“姑娘,你在意那穷书生三年啦?”
齐妙脸一红,才不会告诉她她就是瞧了他三年,只是以前不知那是喜欢,就是看得顺眼,觉得顺心。后来心底的芽儿一点一点的长成,直到那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她一个都瞧不上时,才惊觉原来她早就喜欢那人了。
可这样羞人的事,她才不要说。
杏儿的心也咚咚咚地跳着,嘴上说那人不错,回到家中,转而就去告诉齐夫人。
齐夫人赏了她银子,心里好不气恼。养了十五年的女儿,竟看上个穷小子,顿时心气不顺。等齐老爷回来,就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愤愤道,“定是那人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妙妙还小,涉世不深,只怕是被那人诓骗了。”
齐老爷比她开明许多,起先还为那不曾谋面的穷小子说好话。直到听夫人说那人家中是务农的,还有个在念书的弟弟,这才觉得事情不妙,女儿该不会真是被人骗了吧?这可不得了,当即唤了女儿过来。
齐妙自小被护得好,也是个直率人,听爹娘问起,说道,“那谢公子人挺好的,谈吐也得当,跟那县太爷员外家的儿子比起来,不知好了多少倍。”
齐夫人气道,“赶紧将你那念头断了,再敢去见他,娘非要折断你的腿。”
从未被大声呵斥的齐妙愣了愣神,顿觉委屈,“为什么折女儿的腿,娘亲说过,要是有欢喜的公子就和您悄悄说,您会看着的,怎的现在一张嘴就要折女儿的腿?”
齐夫人喝声,“为了那穷书生你还跟娘顶嘴?!”
齐妙红唇微动,不敢再顶撞,泪涌眼眶,跑回房去了。
齐老爷心疼女儿,让管家去打听谢崇华。齐夫人听见,说道,“一个‘穷’字就够了,还查什么查。难不成要我的女儿去做个庄稼人?妙妙她可是连自己的衣服都没亲手穿过的。”
妇人的话闸一开,就像涛涛江水停不下来了。齐老爷苦不堪言,耳朵都要生了茧子。翌日齐夫人跑去寺庙烧香,念着观音大士一定要给女儿好姻缘,让那谢家穷小子滚远些。
管家办事得力,打探清楚后,还专门去谢崇华的摊前买了一幅画和一副字,一并拿了回去。谁想进门就被齐夫人瞧见,瞅了一眼就让嬷嬷拿去扔掉,寻了几件普通字画让下人拿去。
管家的饭钱是齐夫人管的,不敢忤逆,只好硬了头皮拿给齐老爷。
齐老爷拿了画看,临摹大作,尚缺神韵,没有什么太出彩的地方。拿了字瞧,也是寻常笔墨,这一看心中最后一点想为女儿说话的心思也没了。夜里就同妻子说道,“那谢崇华不过是个普通人,毫无出彩的地方,你多劝劝妙妙,让她死心吧。”
齐夫人听见,唇已上扬,轻哼,“妾身说什么来着,就说那穷书生不是好货色,老爷还想奇货可居。”
齐老爷给她赔笑,心里又纳闷了,女儿的眼光素来不差,怎么就瞧上这种庸俗之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