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读《红楼梦》,看到书中描写多姑娘,说她‘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许穹啧啧羡叹:“这才是尤物啊。”宝姐姐林妹妹固然可敬可爱,可若论风月情趣,又哪里当得起尤物二字?
许穹的性生活质量无疑是高的,但他却暗暗遗憾没有遇到过这样‘天生有奇趣’的,越遇不到他就越怀疑那只是小说家言,可现在他不怀疑了,原来真的有这种人!他几乎是狂喜地顺势压下去,压在小林身上,当他的手伸到他衣里触到他的皮肤,轰地一下,两个人都烧起来了。
于是,干柴烈火……
于是,水到渠成……
于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几个小时之后。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可过年守岁要的就是一个亮堂,所以对面楼上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着,阳台上挂着红灯笼的也点燃了,这比往常明亮的夜晚以及冷不防传来的礼花鞭炮都让窗外的鸽子们有些不安,咕咕地叫着,在笼里走来走去。
小林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现在他的理智之弦又接上了,所以他混乱、茫然、心慌、痛悔。如果是酒后乱性那还有个可责怪的,问题是他们还没沾酒,怎么事情也发展到这一步呢?他只是来叫许穹吃饭而已,怎么就让他把自己给吃了呢?而且吃了还不止一遍!
从书桌到床上,换了好几个姿势,每一个都让自己事后想来羞愧得想撞墙,自己那种投入、那种迷醉……小林头痛地呻吟了一声,用手蒙住眼睛。怎么就糊涂到这种地步!
他现在心里很乱。
以他这个年纪还是处男,无疑是可耻的,比孤独的人更加可耻。如今挥挥手告别这个行列,带他出来的还是许穹,他本该觉得轻松和喜悦才对,可是他却完全没有上述心情。
他其实,还是一个很传统的人,认定男人也有贞操。他的第一次,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都应该给和自己一生牵手的人才对。可是许穹……差距太大了,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和他一个司机一辈子白头到老?男人有多容易走火他也是很清楚的,欲火来时,对着只猪也能发泄,对许穹来说,这只是一次兴之所致吧。
因为这个想法,小林觉得挺难受。
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怎么还会犯这样低级的错?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多年道行就一朝丧了?偏偏他又不是女人,不能哇一声以哭来发泄,只觉得闷闷地堵在心头,在这种时候他很想抽支烟,却恍惚想起烟和打火机都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只得叹口气,作罢。
他烦恼地考虑现实问题:待会儿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许穹?
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摊开来直说?
这事过后,他们还会再来往吗?
还会如先前一样吃饭喝酒闲逛聊天吗?
或者大家都觉得有些尴尬,会不约而同选择把今夜当作一场春梦慢慢在对方生命中退出渐渐身影虚淡形同过客呢?
怔怔思索的时候,枕头下那微微的震动让他回了神。赶在铃声响起前他赶紧接了电话,背过去压低声音:“喂?”他有点怕把许穹吵醒了,还没想好要怎么去面对他呢。
肖云的声音朝气、明朗、充满不可抑制的喜悦,从他那边一片鞭炮声、电视声、小孩子的吵嚷声交织的背景中脱颖而出:“林哥,我先提前给你拜年了!叔叔和阿姨呢?”
拜年?
小林这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自己曾教过肖云除夕夜正是联络感情的时候,叫他千万别忘了在今晚给楚大汉拜年贺喜。本来他也应该象往年那样,在春晚开始之前就翻开电话本四下打电话嘻嘻哈哈说吉祥话的,可是,今年实在是没有精力做到面面俱到了。
他现在只觉得心虚,在刚做了那种事后听到肖云的声音,简直就好象他此刻就站在面前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盯着他看似的。小林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咽口口水,“好……你也新年好……”
“你声音怎么了?”肖云一听就觉得有点纳闷,“感冒了么?那你莫喝鸡汤哦。”
“是,是有点……”小林含糊其辞。
这房间里淫靡的气味、地上散落的衣物,还有他旁边躺着的男人,都在提醒他这是活生生的罪证。他没有办法在做了那种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别人聊天,即使是通电话,也不行。所以他只想匆匆结束这次对话,“我电话要没电了,就这样——”说完,直接关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