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里死寂一片,偌大的佟府也是静悄悄的,大太太正在看姨太太寄来的信,得了消息立刻让房妈妈将信收了起来,带着一群丫头婆子赶了过来,邱妈妈迎了过去,罗姨娘和梅姨娘也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只不过心思如何,却是无人得知。
大太太先进去看了王姨娘,果见她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她沉了脸回道正厅里,劈头就问邱妈妈:“到底怎么回事,白天不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邱妈妈领着王姨娘院子一干下人跪了下来,她回道:“昨晚姨娘吃的东西,奴婢都仔细瞧过,除了……”大太太眉头一皱,满脸的不悦:“说痛快话!”
邱妈妈小心的看了眼大太太,声音低不可闻:“除了那什么草炖的汤,其它的都是常见的吃食。”
大太太心头一跳,有什么自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冷了脸。
一边,房妈妈目光一凛,上去就给了邱妈妈一巴掌:“满口胡言,东西是大小姐送来的,又大太太赏的姨娘,怎么大小姐大太太都没有事,难不成王姨娘格外精贵些不成!”
邱妈妈被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老脸支支吾吾道:“太太明鉴,奴……奴婢没有这意思。”房妈妈冷哼一声,斥道:“白活了这些年!”
“太太!”这会儿功夫王姨娘醒了过来,知道大太太就坐外间的正厅里,顿时撕着嗓子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跪在大太太脚边:“太太,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她眼泪糊着了一脸,狼狈不堪:“一定是有人在奴婢吃食里下了东西想害奴婢,想害我们母子三人,这样的人一定不能轻饶啊。”她抱着大太太的腿,大太太的综裙顿时湿了一角,她像是失了心智一般,喃喃自语满目血红:“对!不能轻饶,要把她碎尸万段……”
大太太还未说话,就听见罗姨娘鼻尖哼了哼,轻笑道:“姐姐这么说倒是吓着我了,我来府里这么多年,府里庶务大太太管理有方治理的井井有条,大家和睦相处,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她用帕子捂住嘴角,挑着眉头生怕戏不够精彩:“难道姐姐是在说大太太管理不善?还是说怀疑有人嫉妒你怀了儿子,故意下药不成?”
这话等于是明着在说,王姨娘在怀疑大太太,罗姨娘和梅姨娘三个人!
就见梅姨娘脸色一僵,嘴唇都白了,语速飞快的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姐姐可不能血口喷人!”
罗姨娘嗤笑一声:“血口喷人?她现在可不是血口喷人,人家有真凭实据呢!”
王姨娘阴冷的眼神,蓦地转了过来,看向罗姨娘和梅姨娘,梅姨娘一抖瑟缩了一下,罗姨娘却是无所谓的挑衅的笑了笑道:“姐姐可要担心身体,这小产可马虎不得!”
大太太彻底冷了脸,嫌恶的皱着眉头:“都给我闭嘴!”凛厉的目光朝邱妈妈看去,邱妈妈身体一颤,急忙爬了起来去扶王姨娘:“姨娘快起来,大太太一定会将事情查清楚的。”王姨娘赖在地上,邱妈妈一个人拉颇有些吃力。
大太太眯了眯眼睛,声音冷冷的:“发什么疯!到底什么个情况还未定,既没有证据就把嘴巴闭紧点,好歹自己也是个主子,当着这么多丫头婆子的面,你还要脸不要。”大太太又朝一边跪着的几个丫头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扶你们主子。”
这是彻底在下人面前不给王姨娘的脸。
几个丫头赶忙去拉王姨娘,王姨娘挣不过只能尖叫着:“大老爷,奴婢对不起您啊,奴婢一心想为佟家开枝散叶,可耐不住有小心作祟啊!奴婢有愧与您有愧与佟氏列祖列宗啊!”
王姨娘使了蛮力,忽然挣脱开来就要朝大太太坐着的桌脚上撞。
房妈妈眼捷手快,扑了过去险险拉住王姨娘。
佟析言虚晃着从里间冲了出来,一把抱住王姨娘。
所有人吓的噤了声,满屋子的死寂沉默,只剩下王姨娘声嘶力竭的叫声。
大太太气的脸色发紫:“还不快拖进去!”房妈妈就亲自去拉着王姨娘,声音透着蚀骨的冷意:“姨娘这是做什么,太太这还没查您就寻死觅活的,知道的道您思儿心切一时想不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太太做了什么,逼着您这样。”
王姨娘摊在地上,她捂着肚子,阴冷的目光看向房妈妈:“妈妈何必这样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谁都懂,可眼下有人不让我们母子活,大太太又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娘儿几个不如死了干净!”她又掏出帕子哭了起来:“就是不能再见大老爷一面,让她知道奴婢的委屈……”
砰!
大太太拍了桌子,喝断王姨娘的哭声,阴着脸对一边的墨菊道:“那汤可留着的?”
墨菊早就吓懵,哭着连连摇头:“奴婢不知道,用饭后厨房就来人并着碗碟一起收走了。”
旁边在厨房的当差的几个婆子中一个,很是机灵接着话就道:“还留着的,昨晚下雨奴婢就让她们早些回去歇着,想着早上早点来收拾,可听到王姨娘这里不安生,奴婢就留了个心,特意让人留着的。”
大太太冷声喝道:“去!派个人去把饭菜都取了来,再去把胡大夫再请到府里来。”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验一验了!
罗姨娘垂首站在一边,嘴角几不可见的撇了撇!
王姨娘身体一怔,却跪着没有说话,佟析言却暗暗抬头去打量大太太。
不一会儿,院子外头就有婆子说大夫来了。
大太太就沉着脸指着一边的朱红描漆隔扇,看也不看王姨娘一眼:“扶着她进去待着,等大夫来了也让她听听!”
王姨娘不再说话,乖顺的坐到隔扇后面,佟析言也被人扶着进去,罗姨娘,梅姨娘也走到隔扇后面去了。
小片刻胡大夫匆匆走了进来,她和大太太见了礼,紫鹃便领着丫头婆子出去,又关了门,中堂里只剩下大太太和胡大夫和房妈妈,还有隔扇后面的几人,大太太指着福寿禄的八仙桌上摆的几盘剩菜道:“劳烦先生看看。”
胡大夫与佟府来往十几年,在京城也颇有名气,对大户人家内宅的事也是门儿清,当下也不再问什么,拿出银针便开始试,半晌他摇着头道:“回大太太的话,这几盘子菜都是干净的,不曾查出有什么问题。”
大太太也是眼底微有诧异,不等她说话隔扇后面便响起王姨娘尖锐的声音:“不可能!你这个庸医只用银针探探就妄下定论。”她说着也顾不上礼仪,从里面冲了出来:“都是干净的,我又怎么好好的腹泻!”
胡大夫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也顾不上非礼勿视之嫌,很不客气道:“这位夫人,老夫从医二十年余载,此类事情经过不下百件,你若信不过老夫,那就另请高明!”说着甩袖就要出去,房妈妈却笑拦了他:“先生息怒!”又亲自给他倒茶。
大太太自己却冷了脸厉声道:“闭嘴!”指着房妈妈道:“把这个没规矩的东西堵上嘴,若再大放厥词,休怪我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