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那边,你可去看过了?”析秋将阮静柳让进次间里:“刚刚周夫人身边的妈妈来,说是病的很重……”
阮静柳端茶的手一顿,挑了眉头朝析秋看来,问道:“可说了什么病?我并未听说。”
析秋拧了眉头,本以为周夫人找过阮静柳的,没有想到阮静柳也不知道。
“只说病有几年了,这会儿越发的严重。”析秋看向阮静柳面露郑重:“……时日不多了。”
阮静柳脸色也沉了下去,放了手中的茶盅,回道:“还说了什么?”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析秋的。
“请我去看望她。”析秋慢慢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本以为你知道,原来你也不清楚……”又看向阮静柳:“要不然明天你随我一起去?”
阮静柳沉默了下来,略思索后点了点头,道:“行,我与你一起去看看吧。”
析秋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析秋去四象胡同接阮静柳,两人一起出了西城门去了京郊,路上析秋问阮静柳:“周家如今已经独立了门户,那祖嗣是在锦乡侯,还是回归于原周家?”
阮静柳回道:“祖嗣已经回归于周氏,所以周夫人才会和博涵两人在京郊置了宅子,虽与锦乡侯依旧有来往,但已非锦乡侯旁枝。”
析秋从未听说过继嗣子之后,还能回归于本家之事,不由好奇道:“当初侯爷为什么会同意周家用回本姓呢?”这样的事情少见,也有些于理不合。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阮静柳慢慢的道:“只听兄长说起过,说周家原与锦乡侯是姻亲,过继的也是当初夫人的侄儿,过了两辈的人后,没想到的是周家却在一场**中绝了后,独独剩了博涵父亲这一支血脉还存留于世,周家族长来求锦乡侯,让博涵的父亲回归本家,也算是为周家延续香火,博涵的父亲一辈有兄弟三人,便将最小的周大人改回了原姓,承继周氏香火……”
原来是这么回事,到也说得过去,看来这周氏与锦乡侯的关系的确匪浅,若不然这已过继的嗣子哪里还能重归本姓名的道理。
那么也就是说,在周氏这一辈,周博涵在氏族上并没有兄弟姐妹,只剩他这最后一脉?
她淡淡叹了口气,只觉周夫人很不容易,相公早逝又是独子,婚姻上又不顺……当初周奶奶离家后再无音讯,周博涵却一直未曾再娶,不知是不是对当初那位周奶奶用情太深,以至于难以释怀呢。
胡思乱想间,马车已经在东山脚下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宅子很大约莫有五六进,马车直接进了宅子里,阮静柳掀开车帘看了眼,笑着道:“不瞒你说,我这也是第一次来。”
析秋不由想到阮静柳的身世,这里也算是她堂哥的家,认真问道:“你往后都不打算再回通州了?”
阮静柳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挑着眉反问道:“你认为他们会接受一个败坏门风的寡妇回家?”说的很轻松的样子,析秋却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无奈之意。
“静柳姐。”析秋轻轻握了她的手。
阮静柳翻了个白眼:“不用担心我,我过的好的很,没有那些规矩礼教的约束,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没有人拿着道德的标准来批判我,再说,没有家人我还有朋友。”又捏了捏析秋的脸:“有你做伴,我一点也不寂寞。”
析秋被她难得露出的俏皮样子逗笑,啐道:“是,是,你朋友多的很。”说完凑近阮静柳身边,俏声问道:“那秦公子是不是也是好朋友?”
阮静柳听着就是一愣,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析秋,又伸手过来探了探她额头,凝眉摇头道:“我瞧着你没病啊,怎么尽说胡话!”一顿又道:“我和他是朋友?我像是这么没有品味的人吗。”
析秋掩面轻笑起来,拍了阮静柳的手,道:“你不用和我遮遮掩掩的,日子还长着,我们过着看便是。”
“你过你的,守着你的四郎去过,我可不想和你一样过日子!”说完侧开头,目光落在薄纱的窗帘之上,有些悠远……
析秋收了笑容,也没有再说话……脑中便想到她生产时,阮静柳与她说的那句话……眼底也是露出一抹怅然。
车子停了下来,春柳掀开车帘:“夫人,到了!”她说完,身后便露出昨天来督都府里那位妈妈的脸,笑着道:“四夫人!”又看见阮静柳便是一愣,析秋笑着道:“这位是张医女?”
阮静柳没有什么反应,那位妈妈却是立刻露出笑容来,忙点头不迭道:“张医女的大名,奴婢听过,听过!”说着伸手过来要亲自扶着析秋下来。
析秋扶着妈妈的手下了车,问道:“妈妈怎么称呼。”看样子应该是府里的管事妈妈。
“奴婢随本家的姓,姓周!”看来是家生的奴才。
“周妈妈!”析秋点头,这边阮静柳也下了车,在外人面前她永远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析秋常常觉得她和萧四郎有几分像,没有人的时候便是无赖活泼的,一旦有外人面色立刻变了下来,像是蚕蛹一样用厚厚的外壳将自己包裹在里面。
她心中摇头,其实每个人都有外壳,只是所表现出的形态不同而已,阮静柳是冷硬疏离的,而她呢……是什么?
心思转过,几个人跟着周妈妈从仪门进去,她边走边道:“夫人刚刚还问奴婢,让奴婢到门口来瞧瞧四夫人到了没有,没想到真的是巧了,竟让奴婢碰上四夫人了。”
析秋笑着问道:“夫人还好吧?”
“早上吃了半碗清粥,旁的什么也没有吃。”说着一顿又道:“精神比昨日好些,还和奴婢在院子里散步来着。”
析秋微微点头,和阮静柳并排进了内院,远远的就瞧见红墙灰瓦颇有记忆中徽州古风的院子,心中正感叹,周妈妈已经指着院子道:“这里是正院,四夫人和张医女请!”说着侧让了身子,将析秋和阮静柳请进院子里。
房里未开窗户,有些幽暗,周夫人靠在罗汉床的迎枕上,穿着蜜合色的双金对襟褙子,头上梳着圆髻零星点了两朵雅青色的绒花不见其他首饰,面容和两年前比起来消瘦了不少,有些蜡黄……正闭着眼睛养神,听到动静立刻睁开双眸,朝门口看了过来。
“四夫人!”一怔直起了身子,显得很高兴的样子,目光一转又瞧见析秋身边的阮静柳,脱口而道:“静柳?”
阮静柳微微颔首,算作打了招呼,析秋笑着走过去:“看您的精神很好,我总算是松了口气。”说着上去又道:“您别起来了!”
“真是失礼了。”周夫人依言未再起身,靠在那边指着周妈妈道:“快给四夫人和静柳倒茶。”又转头对析秋微笑:“快请坐。”
析秋和阮静柳并肩坐了下来,析秋看着周夫人道:“昨天听周妈妈说了,说也请了太医瞧过,到底是什么病,听的我这会儿还心惊肉跳的。”又转头看了看阮静柳:“昨儿周妈妈一走,我就将静柳姐请回府里,说了您的情况,她就说和我一起来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