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母后死了,从此他不再对着坟墓等着母后的归来,懂得了什么叫恨。母后是父王害死的,所以他开始恨父王。有段时间他郁闷了很久。不过因为云泪,他学会了将烦愁深埋心底。
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沉重的山盟海誓。
那年饮水十岁,云泪八岁。一天云泪看到新娘子好漂亮好漂亮,她说等她长大后,她也要做新娘子,而饮水为逗她玩,却说,像她那样天天喝药的女孩子是不会有人要的。谁知,云泪竟被他气哭了,为了安慰云泪,饮水情急之下说:“如果没人要你做新娘子,那就做我的新娘子好了。”
云泪听到有人要她做新娘子,破涕为笑,拖着长长的音向“天下”宣布:“我要做玄的新娘子,云泪长大后不会嫁不出去了。云泪可以做玄的新娘子了!”
如何能忘记的誓言?他说过他要娶她,她也说过要嫁他。
那仅仅是童言吗?不,绝不!
在他们说此话之时,也许那只是童言,可,直到有一天,饮水发现那也许不再是童言,那也许应该成为事实,因为他的心系在了她身上。
他发现,她如若开心,他则开心;她如若忧心。他确定,这就是爱恋。
是的十年的相处,足以成就一段姻缘。
又是母亲的忌日,他决定去告诉母亲,他已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可,当他来到坟前,却发现有两外一个熟悉的背影静静地立于母亲坟头,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石碑。
是他,尽管他那头青丝已点满银霜,但他化成灰,他也会认识他的,就是他就是他害死母后的,他决不会原谅他!
“你来做什么?”饮水恨恨发问:“这儿不欢迎你,我想娘也是不愿看到你的。”
显然,男子并未料到饮水会突然出现,被他这一语愤诉,他不由一惊,然而他很快又镇定下来,轻道:“你还好吗?流浪好久,也该回家了吧,我的孩子。”
饮水冷笑道:“家?你说回家?让我么?可是一直都有家啊,我还要回哪个家?”
“孩子……”男子失言了。
“不要如此叫我,我不是!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我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你才能不恨我!”男子失去了当年的狂妄,有的只是一脸倦意。
饮水没有回应。
“不管怎么说,这次我已经来了,我必须将你带回去,这样我才能给你母后一个交代,我也可安心走下去。”男子静静地道。
“我不会回去,我在这儿很好。”饮水果断的回绝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他无需多言,只要你回家,我便可以让那一家子,甚至整个村子的人都活得好起来。”男子已出了条件。
“我……”
“仔细想想吧,”男子打断饮水:“不必急着答复我。你很清楚,那姑娘的病是无法治愈的,如果没有上号的药材,她活不了多久。”“明天我就会派人来接你,与此同时,我也会先送来一些急需物。”
说完,男子便转身走了,饮水没有来得及说上半句话。
风轻轻地吹着,坟头的野草随风曼舞,静静地,半响,风带着一句——娘,或许我应该回去,那样她会活得更好。
第二天,豪华的马车早早的停在了云泪门前,村里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唯有云泪还迟迟不睡。那时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她需要好好休息。所以饮水没有叫醒她,其实也不在乎她睡那么一小会儿,他怕她醒来,他便走不了了,那样反而会害了她。
从车上卸下了好多名贵的药材,还有罕见的珍珠宝玉,那算是她们对饮水十多年的照顾的补偿。
饮水走了,但饮水走不久,云泪便醒来了。她找不到饮水,但她见到了那些她这辈子也没见过的东西。她问母亲饮水去哪了。
母亲告诉云泪,饮水走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云泪并没有把母亲的话听完,便匆匆追出去了,她奔向村口方向,依旧能够听到马蹄声。她不顾一切地奔跑,甚至忘记如此奔跑便是她致命的要害!
她边追边呼唤着饮水,不过她呼的仍是一个字——玄。
身后也有人对她紧追不舍,目的便是为了让她停下,而她却义无反顾!
终于她可以赶上慢行的马车,不过就在她的声音足以让淡水听到之际,马儿奔了起来,她顾不上休息,继续跑着,声音近乎嘶哑。
他应该能感觉到吧,所以他竟无意间捋起了后帘。映入眼前的是云泪那苍白得脸孔和瘦弱的身形。饮水一阵心痛,感觉喝令停车。
车停下了,云泪也停下了。饮水下车,转到车后,云泪静静地站在那儿,她竟连大气都不喘,正当饮水惊讶于云泪的身体为何有如此之好转时,云泪倒下了。
饮水再也来不及多想,上前抱住云泪的身体,以免她摔在地上。
云泪苍白得脸上仍带着那乐观俏皮的微笑,不过她眼里竟也有泪。饮水抱着她跪倒在地。她笑着,抬手轻轻抚着饮水的脸,轻道:“终于又见到你了。”
说完此句,云泪微笑着闭上了双眼,触及饮水脸的手垂了下来,最后一滴泪滑落眼角。“云泪,云泪……”饮水将她紧紧搂在胸膛,轻轻呼着她的名字,反复的沉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尽管他知道,她也根本不会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