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什么鸟话?”蛇眼男冷冷地看着白老泉:“你以为谁都像你,杀人就是拿刀子乱捅?”
白老泉竟也不气,笑眯眯点头:“那是,老子就喜欢捅人。”他似是无限回味,眯起两眼,不住舔着嘴唇:
“你是不知道,那刀子捅进肉身里头,绞断肠筋血脉、刺穿肺肝心脾,那滋味简直……”
他蓦地歇住话头,抬起格外短小的手臂,用一种怜爱的神情抚摸袖笼,似意犹未尽:“那滋味,也就比数钱的滋味,差那么一丁点儿罢了。”
“少废话!”蛇眼男不耐烦地站起来,看了看架上时漏:“时辰不早,此事就这么定了,时辰和地点到时候再告诉你,你只消把人送去指定的地方就行。”
言至此,略略一停,勾唇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丫头你最好别碰。扎手!”
他又笑起来,冰冷的语声,如蛇信吞吐:“当然,如果你一定要碰的话,我也不介意替你收尸。”
说罢此语,他便行至门边,拿起架上斗篷开始穿戴。
白老泉看向暗影里的中年男子,扫帚眉挑了挑:“你怎么走?”
问完了,忽觉不对,又咧开满口黄牙啐地:“奶奶个腿儿的,这就是你家,老子真犯傻。”
他坐回条凳,头也不抬:“我不与你一起了,我绑腿。”
蛇眼男回看他一眼,点点头:“我先走。”
语声未落,人至门前,一掀一转,闪出门外,连脚步声亦未发出,门扇已然重掩,人影全消。
中年男子坐在阴影中,身体僵直,动也不动。
“在我跟前儿,你用不着这么小心。”白老泉兀自绑行缠,丑陋的脸上,浮起诡异而残忍的笑:“那孙子惯来不会说人话,迟早有一天,我捅死他!”
中年男子身形一缩,模糊的身影竟自微颤,似极胆寒。
白老泉却是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儿绑好行缠,正待去拿斗篷,蓦地,院外传来“扑通”一声。
他身形骤起,一跃便至门边,手腕一翻,已多出柄尺许长的短刃,雪亮的刀尖,在烛火下寒光冷凛。
“白先生稍安……稍安毋躁,无……无事的……”中年男子颤声道,想站起来,偏双足酸软,只得颤巍巍去抹额角:“是那片林子……林子就在水边儿上,有时候……有时候积雪掉下来,砸进水里,就会……就会这样。”
“不早说。”白老泉“啧”一声,似极遗憾,手碗翻转间,短刀已然不见。
他大剌剌走去长凳边,拾起斗篷,抬头望向阴影中的男子。
那一刻,他倒三角的眼睛映在烛光下,状如鬼火:“我说,你也太胆小了。十几年了,也没见你长进。”
他不满地摇摇头,系好斗篷,一闪身,鬼魅般消失在门外。
烛火被风吹动,幽微且暗淡,那中年男子枯坐良久,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他轻声自语,沧桑透骨、无限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