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之间,那女子的衣袖已然滑落,露出了小半截手臂,纵然其上布满青紫的手印,却仍旧可见白嫩细腻的肌肤,纤指如葱尖、指甲圆润晶莹。
这女子应该年岁不大,且养尊处优,并非寻常下仆,而从其身上衣料来看,也不是丫鬟之流能够穿得上的。
一个不久前才听到过的名字,浮现在了陈滢的脑海。
她眯了眯眼,视线上移,看向那瘦高的妇人。
那群人应是以她为首的,此刻,她正自转过身来,薄寡的脸上堆起一个笑,用着还算恭敬的语气向郎廷玉道:“真是对不住得紧,一时没把人看牢,惊扰了各位军爷。”
很地道的一口官话,遣词造句也很讲究,且一眼就瞧出郎廷玉乃这群侍卫的头领,仅这份儿眼力就颇不俗,而她身上那种豪门世仆的气派,更是比寻常人家的正头太太派头还足。
此外,她口中虽在说着客气话儿,神态却是镇定自若,根本就没被这群带刀侍卫给吓住,看起来胆子也很大。
郎廷玉时常与裴恕在外应酬,自也看出这仆妇有些来历,回答得倒也客气:“无事,这位妈妈请了。”
那管事妈妈微躬着身子而立,始终保持视线向下,眼神并不与郎廷玉等人正面接触,而这个视角,亦让她十分高明地避开了走出大门的陈滢主仆,或者不如说,是“凑巧”未见。
此刻闻言,那管事妈妈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垂首道:“军爷有礼了,奴婢这就把人带走。”
语罢,她的脸便沉了下去,回身向那几个婆子挥了挥手,语声森寒:“怎么还不把人弄走?嫌丢人献眼还不够么?”
那几个婆子闻言,俱皆露出惊恐之色,忙下死力将那少女往回扯,只那少女发了疯一般地挣扎着,口中虽然塞了布,那“唔唔”之声却仍旧撕心裂肺,听来竟有几分可怖,那几个婆子被她这模样给骇住了,一时间竟是奈何不得她。
见那少女如此不识时务,管事妈妈身上的气息变得格外阴沉,上前两步,蓦地举起了一只手。
在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竹批子,那竹批在雨丝下泛出幽暗的光,隐约竟有几分血色。
那是无数次掌嘴时批开皮肉沾染的血污,经年洗之不尽,使得它的颜色已经由绿转红。
看着那管事妈妈卯足了劲儿高举的手,寻真与知实几乎同时闭上了眼,就连郎廷玉都皱起了眉。
这一记批在脸上,那少女的脸蛋必定皮开肉绽,这情景即便只是想象一下,也叫人心中不适。
这一刻,似是感知到了周遭众人的瞩目,那管事妈妈的身子挺得笔直,身上的气势则益发阴鸷,仿佛要籍此显示自己的权威,用力将那竹批子向下甩去……
“慢着!”一道干净的声线蓦地响起,管事妈妈动作一滞,竹批子顿在了半空。
“这位妈妈,不可打人。”那声音继续说道,语声平静,可语气却是无比断然的,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背对着声音的来处,管事妈妈的脸上,竟慢慢地浮出一丝笑来。
那是一个充满了不屑与轻蔑的笑意。
不过,当她转身时,她面上的笑容便已散去,她微眯着眼睛,视线微微上抬,用一种既不显冒犯,同时又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出声阻止的那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