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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教授叹了口气,伸出一只脚,指了指季小满座位下的某个空隙。
铁珠子半信半疑地挪进去,发现空间大小刚好合适,就像缩在壳子里那样惬意。它舒适地挪挪身子,瞬间把敌意扔到九霄云外,朝阮教授的三脚机械友好地嘎了一声。
车外的气氛可没这么祥和。
季小满爬上车顶,原本不大的空间更加不便活动。好在小姑娘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她没有在车顶停留,而是径直跳上死墙。凭着体重优势,她快速投掷出绳钩,三下五除二攀上墙顶。
深知死墙的特性,曾经的机械猎手没有用先进的枪械类武器。
季小满拨动手臂,零件咔咔运转,左手小臂变成了一把轻型机械弩。她从不离身的背包里抽出几把箭头闪烁的爆裂弩。箭,开始攻击那些飞向车子的机械生命。
于此同时,她脚下的动作也没停。发现她的机械生命们向她扔出无数爆。弹,季小满无法在一个地方停太久。
好在她并不是在独自对付它们。
阮闲没有离开车顶,他在乱窜的装甲车顶站直身子,靠S初始机的感应能力维持住了平衡。他没有使用自己新发现的血液特性,而是老老实实使用攻击血枪,集中攻击那些生物头部的监视器结构。
虽然它们飞得极快,试图将头部藏好,到底还是拼不过初始机的感知,以及初始机主人的异常战意——
阮闲把自己的憋屈全发泄在这些怪东西上,血枪的吸血装置藏在他的袖子下面,正源源不断地啜饮他的血液。失血的冰冷和痛感混成眩晕的快感,暂时将他从那团未知的情绪乱麻中解放。
机械生命噼里啪啦掉在地上,被余乐毫无慈悲地碾过,深褐色的泥土几乎要被四散的组织液染成白色。
阮教授让他们等,阮闲能猜出对方想干什么,并且没有干涉的打算。
横竖唐亦步已经暴露了,自己现在能做的极其有限。
阮闲提起一口气,又轰掉了一打季小满没来得及处理的机械巨鸟。在观察清楚这玩意儿的结构后,这次他故意放一只接近,然后纵身跃了上去。阮闲将自己的电子腕环取下,接口快准狠地戳进怪鸟颈部的接缝。
并非像唐亦步和季小满那样精于战斗,他只能用双腿禁锢住那东西,在机械生命的挣扎中堪堪稳住身体。光屏在空气中明明灭灭,阮闲一只手扭着那东西的要害,一只手飞快地入侵它的神经系统。
他没见过这样的生物程序,只能靠被几乎要飙升到顶点的激素绞尽脑汁,用全副精力实时破解。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唐亦步已经离开了血枪的有效射程。那仿生人并不会飞,高空的落脚点又只有敌人——
尽管可能性很低,万一他受了重伤,万一他不小心掉下来,万一主脑那边拿出什么新型武器……
想到这里,阮闲恨不得把那些嗡嗡直响的杂音从脑子里挖出来。最近这个症状越发明显——一旦沾了唐亦步,那些一惊一乍、毫无用处的杂音变得分外响亮。他仍然能冷静地做出决定,过程却困难了几个倍数。
糟糕透顶。
明明在相认之前,他的爱意还不会有这些倒霉的副作用,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说对NUL-00的珍视使得这份爱意浓了几分,表现也不太对。
就算是从前,阮闲也从未考虑过将NUL-00和自己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而用十分自我的方式爱上唐亦步后,他也从来没想过那仿生人会给自己带来这样深的影响。
不过眼下不是自我分析的好时机,清楚问题存在就足够了——解决问题前,他得确保给他们两个都活着。
阮闲咬紧下唇,单手破解的动作没有停下,他从嘴里尝到了血味。终于,在一枚炮。弹眼看着要炸上他的脸时,那怪鸟终于不再挣扎,动作变得顺从而僵硬。
伏低身子,他持续输入指令,冲向唐亦步。
唐亦步身上的确有伤,伤口还不小。阮闲深吸一口气,刚开始思考怎样尽量隐秘地治疗他,那仿生人反倒脚下一蹬,炮弹似的朝阮闲冲来。
那势头太猛,阮闲差点被他给撞下去。唐亦步趁机一手勾住阮闲的腰,一手按在鸟状机械的头顶,血将他的紧身里衣打得透湿。
“你来啦。”唐亦步开心地笑了笑,垂下头,在阮闲耳边吹了口气。“什么都别做,父亲。”
“按照你这个失血速度,你最多还能撑两个小时。”
“你会接住我的,对吧?”唐亦步吻了吻阮闲的额头,“别忘了,主脑在看着。”
就在那一瞬间,阮闲极不情愿地领会到了唐亦步的意思——哪怕他不希望要这样的心意相通,可他几乎能够本能地猜到那仿生人的想法。
见阮闲的脸微微扭曲,唐亦步笑了。他将沾满血迹的手指斜斜按在嘴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随后他用那指尖划过阮闲的脸,刻意留下一道血迹。
“这可是特等席,父亲。”
他伸出沾血的手,手掌周围的蓝光异常耀眼。
一阵气爆以两人为中心爆开,周遭的机械鸟一瞬间停住动作,仿佛时间凝固了。下一秒,它们的头部亮起红光,齐刷刷转过身子,开始向更远处的飞行器冲去。
狡猾的家伙,阮闲扯扯嘴角。
是的,唐亦步的确打算暴露自己的武装能力——NUL-00还存在,并且拥有A型初始机,这样的情报的确合情合理。
但是秩序监察和主脑并不知道,他们手里还拥有另一台初始机。唐亦步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唐亦步,绝对不会在任何情况下自断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