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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亦步很快到达目的地。确认室内的状况后,他没有立刻进门,而是揣着核桃酥和铁珠子,灵巧地攀在门上。
一门之隔。
束缚衣上的带子与身下的机械台相接,阮闲被牢牢固定在机械台上。他的头顶上方停着个有点眼熟的机械,只不过它更精致,细长的金属脚末端也没有黑红的血污。
地下城那个是取走脑部的机器,这个功能估计差不了多少。现在它还没启动,正在运作的是其他东西——四根长长的金属针刺进他的双腿和双肩,刺入神经最为密集、并且不会影响内脏的部位。
宫思忆正在机械台边操作光屏,表情分外轻松。
“你不会有事,最多有点痛。”他说,“这是专业器械,对人体的实际伤害很小,也附带愈合相关的药物,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包括疤痕。有了情绪请自由发泄,我不会介意。”
“可是这治疗看起来不怎么正规。”
针上应该做过些手脚,它正在往自己的身体内简单粗暴地注入疼痛。阮闲本能地呼吸急促起来,声音却很稳。
好在宫思忆眼下正集中于他的情绪指数,而不是肉。体机能上。在对方发现异样前,自己还能多拖延点时间,找出更合适的应对方法。
疼痛越发剧烈,肌肉生理性地痉挛起来。阮闲没发出一点声音,他上上下下打量这个狭小的禁闭室,着重观察了那些嗡嗡作响的机械,最后眼睛扫过远处门上小小的圆窗。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那里是否适合逃脱,就忍不住噗嗤地一声喷了出来。
唐亦步正在门外,阮闲能看到那双标志性的金眼睛。门口可能装了压力监测,唐亦步的眼睛是倒过来的,平素遮住大半额头的刘海滑落,黑发软软地垂向地面。
见阮闲看过来,野兽似的金眼睛微微弯起。阮闲只能看到那双眼睛,可他知道那人在笑。
唐亦步甚至毫无紧张感地掏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开心地朝他晃晃。铁珠子占住了另一个圆窗,肉眼可见地哆嗦着,焦虑的气息几乎要冲破玻璃。
听到这声与场景十分不配的憋笑,宫思忆转过身,皱起眉。
他正遵循流程,试图使用疼痛刺激放大阮立杰的情绪。可对方的情绪指数活像一潭死水,他简直要怀疑这人得了失痛症,方才好不容易波动了一下,却是向积极方面波动的。
明明之前一切都很顺利——阮立杰和洛剑起了冲突,而自己成功复现了对方不可被检测的敌意。接下来他只需要借对方被关在禁闭区的机会,名正言顺地对阮立杰进行情绪状况测试,获得第一手资料就好。
宫思忆做了足够充分的准备。
等到阮立杰被疼痛刺激到极限,对自己产生巨大的敌意,他便可以打开对方的头盖骨,向脑内埋入检测探针进行状态取样。用充足的药物和助理机械打下手,他也有自信在日出前将对方恢复原样。
只不过为保证对方神智清醒,整个过程无法施加麻醉。开颅过程可能会稍微麻烦点,但只要消除阮立杰的记忆,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对方没有半点损失。
自己没有违反主脑定下的任何规则。
可和联合治疗时相反,他打一开始就碰了壁——阮立杰的情绪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被对方那双漂亮但黯淡的黑眼睛盯着,宫思忆总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扎了毒刺。
和自己预想的不同,所有用来施加精神压力的元素统统没有生效,阮立杰非但没有逃避自己被刺穿的可怖景象,反而细致地观察起给自己制造疼痛的机器。
没关系,宫思忆默念,加大了疼痛剂量。
他的真正身体不在这里,这只是个遥控人形装置,对方绝无可能伤到自己。没关系。
这次疼痛加量起了效。那个被绑牢的年轻人面色苍白,低低地唔了声,眉头紧锁,汗水不停流下。
“别勉强。”宫思忆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温和些,慢慢转过身。“没关系,爆发出来就好。阮先生,这不是联合治疗,忍着只会遭更久的罪。你……”
他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机械台上的人在笑。那不是冷笑,也不是假笑,更不是愤怒的笑容。那个被金属针刺穿的年轻人笑得真诚,还附了几分狡黠。
“想听我尖叫,你还不够格。”他说,被汗水沾湿的黑发紧贴皮肤。“另外,我也不喜欢被你叫做‘阮先生’。”
面前的景象有种残酷的美感,但清楚对方承受着怎样的疼痛,宫思忆心里一阵发毛。
疯子。
按理说,这个疼痛级别已经足够让大部分人失去意识,他本应得到几声模糊的、充满恨意的惨叫,而不是理智的话语。这个人很危险,宫思忆心想,在取得数据后,自己说什么也要把他交给秩序监察,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哪怕是被扣掉一点行为分数,他也认了。
他处理过不少精神出现问题的病患,从未有人出现这个等级的异常。此刻对方毫无保留地向自己展示獠牙,搞不好有早有准备,这个认知让他的内脏抽搐起来。
宫思忆深吸一口气,又把疼痛调高了一个档位。
可情绪数值监测像是坏掉一样,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当不错的位置。没有愤怒、仇恨、敌意。如果要定义这个病人的状态,他对自己的态度更像是……觉得可笑。
宫思忆心脏在下沉,变得越来越冷。自己明明是拥有权力的支配者,这会儿却心慌意乱,以至于生出几分恐惧。
“你也别勉强,宫医生,还是放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