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好消息则是,诸伏一家无人伤亡,他们只是受到了些惊吓。
对诸伏景光来说,这一切发生得都太过蹊跷。
他从二色家急冲冲地回来,进家门的第一个场景是父亲在做饭,母亲坐在沙发上检查着自己收到的礼物——高明哥与他的朋友出门了,今夜大概率不回来吃。
那一瞬间,诸伏景光的心凉了半截,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好似悲剧会在这个晚上重演。
熟悉的场面总会勾起人的回忆。有些东西如同幽灵一般缠上了他,挥之不去,让他想要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能够躲避命运降临的方法与地方。那时的阴影好像又笼罩了他,外面开始下雨了。
“哎呀,景光——”
诸伏妈妈笑起来,呼唤着他。
他感觉脚步很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里;同时,他感到自己被什么抓住了脚腕,而诸伏景光不敢低头,他怕自己看见的是血水汇成的河流。那时在组织里,他曾做过这样的梦,河流底下浮现着那些熟悉的面孔。
景光的一切是由这一场悲剧造成的。
景光的一切从来不是这场悲剧造成的。
即使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故,诸伏景光也会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此时,我们总是会思考,这场悲剧的重演究竟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名为诸伏景光的人命中必遭此劫?
那顿晚饭他食不知味。
门外的雨一直在下,先是稀稀落落的小雨,随后,雷声降临,闪电一次又一次地划破了天空。
诸伏景光拉着爸爸和妈妈的手,只是同他们待在一起。他的反应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在惧怕着落雷。实际上,诸伏夫妇并不知道他在戒备的是或许会上门来的某个人。
轰隆隆——
雷声又一次响起了。
叮咚——
门铃似乎响了一声,诸伏爸爸抬头看向门口,有些迟疑:“……是有人来了吗?”
“这种天气没有人会来吧。”景光说,他的手紧紧抓着爸爸的衬衫,掌心有着薄汗,“爸爸、我……”这种时候他顾不上自己成年人的羞耻心,“雷声……好可怕……”
妈妈摸着他的脑袋,她捂住了诸伏景光的耳朵。
“没事的。”她似乎是这么说了。
叮咚——叮咚——
门铃又响了两声,这下诸伏爸爸可以确定门外是真的有人了。而景光还死死抓着他,这是他儿子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害怕的模样,如果他就这样不顾景光的反应去开门,只会让本就害怕的孩子更加不舒服。
“景光能让爸爸去给客人开个门吗?”
他问着,因为一直以来,景光都是体贴的孩子,而令他惊讶的是,这个乖孩子此时坚定地摇着头。
好像外面站着的是洪水猛兽。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砰!
那个按着门铃的客人似乎不耐烦了。他开始砸门,那声音一下比一下沉重,好像要将脆弱的木门彻底粉碎,诸伏爸爸也意识到,那人来者不善。妈妈紧紧地抱着诸伏景光,她和爸爸对视后,点了点头,打算带着景光上楼。
诸伏景光这时候反而挣扎起来,他抓着爸爸,想要说话,嗓子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好像有幽灵在此时捂住了他的嘴。
砰——砰——
那人还在砸着他们家的房门,而雷声轰隆,孩子的心跳像是鼓点,灾难的脚步似乎逼近了——那是妈妈少有的强硬,毫无商量,她把景光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没事的。”
诸伏爸爸说。
玄关处的门似乎已经坚持不住了,只需要再砸几下,就会轰然倒下。雨里,货车行驶的声音不知为何格外明显,似乎是雨地打滑,司机踩死了刹车,想让车停下来。
光线透过门扩大的缝隙透至室内。
诸伏妈妈眼疾手快,拉着诸伏爸爸和景光往后边躲去——那是一种直觉,而这直觉也救了他们这一家,因为……
下一秒,那货车的车头带着一个人,冲进了他们的客厅。
而那人穿着短袖与半透明雨衣,隐隐约约地,在手臂上,有着一个无比熟悉的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