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很清楚这些患病之人的情况,除了几个身体虚弱容易患病的人以外,其他都是好吃懒做的人,定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或是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村里的井水没问题,回村第一件事,里长就着人掏村里那口井了,连掏两遍。
听到村中指责之声,患病之人无不放声大哭。
“能怨我们吗?能怨我们吗?家里没有一粒粮食,借又借不到,讨又讨不来,衙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里长派去报信的也都没回来,我们饿得实在难受极了,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在外头寻吃食,树皮、草根什么都吃,总比饿死了强!”
“我们想得病吗?谁想得病啊?这可是瘟疫,要真能管得住,就不会叫瘟疫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求求你们,快去给我请大夫,帮我请大夫啊,我不想死,我还没娶媳妇,我还没来得及孝顺我爹娘,求求你们啊!”
……
闻声之人,无不落泪。
英明神武的县太爷,何以现在却不英明神武了呢?
面对他们的求救和控诉,村中一片沉默和寂静,谁有办法呢?人人都自顾不暇了呀!
确认这些人得了瘟疫,也没法子进城请大夫,村中人人自危,再不敢大意,按照里长的吩咐在距离村子远远的西边山地上搭几座草棚,将这些得了病的人送过去,另外在北山脚下也搭几座草棚,病人没患瘟疫的家人都挪过去,确定没得瘟疫再回村子里。
这是太、祖皇帝说的隔离,隔绝远离,历朝历代都有隔离病坊,他们没有,只能如此。
不愿意去?行,全家逐出村子,村子里两百多户人家,总不能跟着一起死。村子里的人没有不害怕瘟疫的,没得瘟疫的人家都赞同这种做法。
房舍还没修缮好,家家户户就开始防治瘟疫。
饶是这么着,得瘟疫的人还是越来越多,搭的草棚越来越多,挪出去的人越来越多,县衙里始终没有来人,附近的沙头村也是瘟疫泛滥,死了不少人,据说沙头村东边的清泉村死了一多半人家了,许多人家都死绝了,得到消息的三位里长急白了头发。
大青山村动作很快,防治得又严,得瘟疫的慢慢少了。
然而,凡是得了瘟疫挪出去的人们,只有一两个熬了过来,其他的人都死了,病人的家人挪出去后也有好几个人得了瘟疫,从北山挪到西边。
没大夫,没药材,官府始终无人来。
十七个人,洪水消退回村后的五天内死了十七个人!
村里,哭声震天。
这几天没有下雨,柴禾早就晒干了,里长立即下令将尸体全部焚烧掩埋。
苏里长以身作则,一家子都搬去了北山,他家小孙子忽然得了瘟疫,儿媳妇跟着搬到西边草棚里照料,不足一日小孙子就没了,儿媳妇也染了瘟疫,苦苦求生。
苏里长家尚且没有抵挡住瘟疫之害,何况别人家?
如果患病后就有官府派大夫送药来治疗,说不定还能活下来,现在什么都没有,本就缺衣少食没有栖身之地的百姓们,越发绝望了,不知道怎样才能活下去。
发生这种事,秀姑抱着小野猪越发不敢出门,连带拘着壮壮,把自己家的屋墙院墙大门统统用水冲洗一遍,热水再冲洗一遍,然后以烈酒擦拭,老张和张硕每回出门回来定要喝一碗大青根大青叶熬的汤汁,然后用艾草水洗澡,换下来的衣裳事后就洗干净煮开晾晒。
里里外外,处处干净异常,几乎一尘不染。
每天拿雄黄和苍术、艾草、青蒿等物熏屋子,秀姑仍有点不放心,继窗上钉了红纱,正房的门和卧室的门竹帘后统统挂上一幅纱帘,床上吊着纱帐,自己和张硕房里是成亲时的红纱帐,老张和壮壮屋里的纱帐是新做的青纱帐,都是上等细纱。